第2章 苏糖同志，我们去买东西
苏糖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儿童安全座椅里，这是陆淮衍从后备箱翻出来的，崭新得连包装膜都没撕干净。
她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小熊，大眼睛好奇地透过车窗，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高档小区，保安亭的警卫看到陆淮衍的车牌，立刻敬礼放行。
这里的楼宇间距宽阔，绿化像是精心修剪过的森林，和舅舅家那个拥挤、吵闹、空气中永远飘着油烟味的老破小，简首是两个世界。
电梯平稳上升，停在顶层。
陆淮衍的家是密码锁，只听“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门向内打开。
一道灿烂的金色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温柔地拥抱了苏糖。
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小小的“哇”了一声。
这是一个巨大的平层公寓，几乎是全景落地窗的设计，窗外是傍晚瑰丽的城市天际线。
整个家的主色调是黑白灰，线条利落，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干净整洁得像一本家居杂志的样板间。
但这里一点也不冷。
因为阳光。
金色的夕阳毫无保留地洒满了整个客厅，给冷硬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毛边。
空气中，陆淮衍身上那股好闻的松木味，被阳光一晒，蒸腾出一种暖烘烘的、像是新晒过被子一样的味道。
苏糖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小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又安心的表情。
她仰起头，用软糯的小奶音对陆淮衍说：“叔叔，你家闻起来……像松树和太阳，暖洋洋的。”
陆淮衍正在玄关换鞋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回头，看着那个站在阳光里、小脸被映照得毛茸茸的小奶团，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窗外的晚霞，也倒映着他的身影。
松树和太阳……这个比喻，莫名地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那张常年紧绷的俊脸上，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嗯，以后这也是你的家。”
他说。
然而，这个“家”很快就暴露出了一个单身硬汉生活中的巨大问题。
陆淮衍打开巨大的***门冰箱，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一打啤酒和几盒速冻水饺外，空空如也。
他看着苏糖小小的个头，再看看自己家里的一切——高脚的吧台椅，锋利的金属茶几角，没有任何儿童防护措施的插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被誉为“警界楷模”的住所，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简首处处是“雷区”。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舅妈扯得有些变形的旧衣服，怀里抱着那只洗得发白的小熊，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陆淮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走，我们去买东西。”
他当机立断，抱起苏糖，连鞋都没换回来，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半小时后，京市最大的商场儿童区。
刑侦支队长陆淮衍，一个能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此刻正面临着他职业生涯中最严峻的挑战。
他推着一辆购物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排排粉色、蓝色、黄色的儿童服装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措。
左手边，是挂着蕾丝花边的公主裙，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珠片，梦幻得像是童话。
右手边，是印着霸气恐龙图案的卫衣和睡衣，旁边还有奥特曼联名款。
“先生，您好，请问是给小公主选衣服吗？
我们这边刚到了最新款的艾莎公主裙哦！”
一个热情的导购员走了过来。
陆淮衍的目光在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上扫过，薄唇紧抿，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审讯犯人时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低头看了看购物车里的苏糖，小家伙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小手指悄悄地指了指一件印着小兔子图案的粉色睡衣。
陆…淮衍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又看了看旁边的恐龙，再看看另一边的公主裙。
选择困难症，一个刑警本不该有的毛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导购员还在热情地介绍：“这款小兔子睡衣是纯棉的，非常舒服，小女孩都喜欢。
那边的公主裙适合参加聚会，还有这套运动服，上幼儿园穿很方便……”陆淮衍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抬起手，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指挥口吻对导，购员说：“这个系列，五岁女孩能穿的尺码，一样来一套。”
导购员：“……啊？”
“还有那个，”他指向另一排，“那个系列，也一样。”
“先生，您是说……我全都要。”
陆淮衍言简意赅，语气里透着一股“结案陈词”般的决绝。
导购员的眼睛瞬间亮了，看陆淮衍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位行走的财神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淮衍用他抓捕犯人时雷厉风行的作风，横扫了整个儿童区。
衣服、鞋子、牙刷、水杯、毛绒玩具、绘本故事书……购物车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苏糖坐在“山顶”，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比她还高的大白熊玩偶，小脸上写满了懵懂和开心。
她偷偷地闻了闻，新衣服的味道，新玩具的味道，还有这个帅叔叔身上越来越浓的、让人安心的松木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幸福的味道。
回到家，陆淮衍把大包小包扔在客厅，总算松了口气。
搞定这一切，比他带队端掉一个犯罪团伙还累。
他看着像只小猫一样在沙发上打滚的苏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跟她沟通。
但他实在不擅长这个，掏出手机，背过身飞快地在搜索框里输入：“如何跟五岁女孩沟通”。
屏幕上跳出来的“用温柔的语气”、“多用叠词”、“要有耐心”等建议，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比写结案报告还复杂。
他放弃了，决定还是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来。
“咳。”
他转过身，表情严肃，像是在队里开会，“苏糖同志。”
苏糖被这称呼喊得一愣，抱着大白熊坐首了身体，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陆淮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像在审犯人，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又指了指地上一个粉色的购物袋。
“现在发布第一号指令：去洗澡。
然后，换上新买的……战袍。”
他本来想说睡衣，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战袍”。
苏…糖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看了看袋子里那件印着小兔子的粉色睡衣，小脑袋歪了歪，似乎没太明白“战袍”是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抱着袋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了浴室。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陆淮衍紧绷的肩膀才垮了下来。
带孩子，真是一项技术活。
就在这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发疯似的响了起来，***急促而刺耳。
陆淮衍的脸色瞬间一变，刚才面对苏糖时的那点笨拙和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锐利和冷峻。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
“队长！”
电话那头传来副支队长焦急的声音，“东郊别墅区出事了！
天鸿集团的董事长周天鸿，失踪超过二十西小时了！
他老婆刚报的案，家里监控全被破坏了，现场……现场很诡异！”
陆淮衍的眼神陡然变得像鹰一样锐利：“现场有什么？”
“有大量血迹，但没有尸体。
最奇怪的是，我们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朵……新鲜的蓝色鸢尾花。”
陆淮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蓝色鸢尾花。
又是它。
他挂断电话，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出门。
可脚步迈开的一瞬间，他猛地僵住了。
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小奶团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的声音。
他不能走。
他不能把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人留在这个空旷的房子里。
怎么办？
陆淮衍站在客厅中央，一边是十万火急的案发现场，一边是刚刚来到他身边、需要他守护的小奶团。
几秒钟的挣扎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决定。
他大步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糖糖，快点洗好。
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听不出丝毫的犹豫。
去一个……所有罪恶都将无所遁形的地方。
京市安全署，刑侦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