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舟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西装革履与这原始环境格格不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警惕。
寨民们看到阿鸩,纷纷避让,眼神中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甚至没人敢上前搭话。
这更印证了傅寒舟的猜测:阿鸩在寨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们穿过拥挤的吊脚楼群,向着寨子后方更幽深的山林走去。
路越走越窄,植被越发茂密,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变得昏暗朦胧。
“我们要去哪里?”
傅寒舟打破沉默,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阿鸩头也不回,懒洋洋地答道:“去找你要找的人啊。
不过,那位老人家脾气古怪,住的地方也偏僻,能不能见到,看你运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也看你……够不够诚心。”
傅寒舟不再多问。
他习惯于在谈判桌上掌控节奏,但在这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完全的被动。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底躁动,却又奇异地***着他久经沙场的神经。
突然,走在前面的阿鸩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一棵古树才稳住身形。
傅寒舟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到小腿外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什么利器划伤。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裤腿完好无损,皮肤也毫无痕迹。
但那痛感真实无比,一闪而逝,留下细微的麻痒。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鸩。
阿鸩正微微蹙着眉,揉着自己的小腿,嘴里低声嘟囔着:“啧,这破路……”他抬眼,恰好对上傅寒舟探究的目光,随即绽开一个无辜又带着点恶意的笑容,“怎么了,大老板?
山路不好走,磕磕碰碰很正常的。”
傅寒舟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不是巧合。
刚才那阵痛感,位置和出现的时间,与阿鸩的反应完全吻合。
联想到昨夜心口的异样,和刚才手腕上那转瞬即逝的刺痛……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你对我做了什么?”
傅寒舟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步跨到阿鸩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
阿鸩却毫无惧色,反而仰起脸,迎着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一个终于等到观众惊讶表情的魔术师。
“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重复着,语气轻佻,“我带你去找人,这就是我对你做的。”
“痛感。”
傅寒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刚才你的腿碰到树,我的腿在同一位置感到了疼痛。”
阿鸩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故作惊讶:“哇,大老板,你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心灵感应?
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浓浓的调侃。
傅寒舟失去了耐心,伸手欲抓住阿鸩的手腕,想逼问出真相。
然而,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阿鸩的瞬间,一股剧烈的、毫无征兆的绞痛猛地从他腹部传来,仿佛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
傅寒舟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
这痛楚来得迅猛而真实,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而面前的阿鸩,却在同一时间弯下了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发出低低的、压抑的痛吟,脸色也白了几分。
但不同的是,阿鸩的眼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验证成功的快意。
绞痛很快消退,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傅寒舟喘着气,首起身,眼神如同利刃般射向阿鸩,前所未有的震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骇在他心底翻涌。
“是你!”
这一次,他无比确定。
阿鸩也慢慢首起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脸上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带着毒意的微笑。
“现在才确定吗?
傅总,你的反应可比我想象中要慢一点。”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炫耀。
“这是什么邪术?”
傅寒舟的声音里蕴含着风暴。
“邪术?”
阿鸩嗤笑一声,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傅寒舟依旧有些不适的腹部,动作亲昵却充满恶意,“这叫‘同心蛊’。
听说过吗?
同甘共苦,感同身受。
你痛,我就痛。
我若是不小心伤了死了……”他凑近傅寒舟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你也得陪我一起。”
傅寒舟浑身僵硬,巨大的荒谬感和被侵犯的怒意席卷了他。
他纵横商场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却从未想过会遭遇如此超乎常理、首接作用于身体的掌控。
“解掉。”
他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绝对。
阿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弯了腰。
“解掉?
傅总,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止住笑,眼神骤然变冷,那里面沉积的恨意再次浮现,清晰可见,“这蛊,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绑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你最好……早点习惯。”
他拍了拍傅寒舟的肩膀,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好了,休息够了,继续赶路吧。
别忘了,现在你的‘舒服’与否,可全看我的心情了。”
说完,他转身,继续哼着歌朝前走去,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傅寒舟站在原地,看着阿鸩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招惹上的,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度量的“人”,而是一个美丽、疯狂、且掌握着可怕力量的怪物。
而他,傅寒舟,H市翻云覆雨的掌控者,此刻却成了这个怪物手中,一根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阿鸩那若有若无的、如同诅咒般的歌谣。
这场博弈,从最初,就不在公平的棋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