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管在天花板上晃了晃，最后定在惨白的亮度，把货架上歪倒的薯片袋、漏液的饮料瓶照得纤毫毕现。
吴名蹲在冷藏柜旁，指尖刚触到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耳后就传来玻璃门被撞开的吱呀声 —— 不是风。
他没回头，右手松开水瓶，顺着冷藏柜边缘摸到一根金属加固杆。
杆身缠着半圈胶带，是之前某个店员缠的，现在成了唯一的武器。
脚步声很重，带着拖曳感，鞋底碾过地面的碎玻璃，咔嚓声在死寂的店里格外清晰。
吴名缓缓侧身，视线越过货架缝隙。
橙色制服，胸前印着模糊的快递公司 logo，领口沾着暗褐色的渍迹。
快递员丧尸的头歪向一边，颈椎像是断了，眼睛半阖着，涎水顺着下巴滴在地面，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它的右手还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快递盒，盒角刮过货架，带落一包饼干，包装袋爆开的脆响让丧尸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扑过来的瞬间，吴名看清它左脸的咬痕 —— 从颧骨到下颌，皮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牙床。
他不退反进，往右侧滑步，同时将金属杆横在身前。
丧尸的冲力让它撞在货架上，几罐罐头从顶层滚落，砸在它背上。
吴名趁机攥紧杆的两端，转身，将杆的一端对准丧尸的太阳穴，借着转身的惯性压下去。
闷响。
像湿抹布被狠狠攥住的声音。
丧尸的身体晃了晃，歪向一边，爪子在空气里乱抓，刮过吴名的袖口，撕开一道小口。
吴名没停顿，抽回金属杆，又补了一下 —— 这次对准的是它的后颈，那里有一块皮肤颜色异常，像是注射留下的痕迹。
丧尸终于软下去，身体贴在货架上，滑到地面，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抠着瓷砖缝。
吴名站在原地，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右手还攥着金属杆，指节泛白，左手垂在身侧，指尖沾了点丧尸的涎水，正微微发抖。
他走到便利店门口，把金属杆靠在门边，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货架旁。
地上的矿泉水滚到脚边，他弯腰捡起，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水很凉，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靠在货架上，慢慢滑坐到地面，背部抵着冰冷的金属，货架上的饼干袋还在轻轻晃动。
右手从口袋里摸出来时，还在抖。
手里攥着两样东西：一支笔身磨掉漆的圆珠笔，还有一张皱巴巴的便利店小票。
小票是之前在另一家店拿的，上面的日期被血渍晕了一半，只能看清 “20XX 年 11 月”—— 那是静默日之前的日子。
他没多想，把小票铺在膝盖上，笔尖在小票背面顿了顿。
然后，开始画。
先画丧尸扑过来的姿势：身体前倾，手臂伸首，橙色制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点。
他的手抖得厉害，线条一开始歪歪扭扭，但很快就稳了下来 —— 笔尖沿着小票的边缘，勾勒出丧尸半阖的眼睛，翻卷的皮肉，还有攥着快递盒的手指。
他甚至注意到丧尸制服领口的纽扣掉了一颗，在画到那里时，特意顿了顿，补了个小小的圆圈。
窗外的风还在刮，荧光灯偶尔闪烁一下，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静止的剪影。
他画完最后一笔 —— 丧尸太阳穴上的凹陷，那是金属杆砸中的地方 —— 才停下笔，盯着小票看了几秒。
指尖的颤抖还没停，他把笔和小票重新塞回口袋，然后撑着货架站起来。
便利店的地面上，血迹顺着瓷砖缝蔓延，和之前的碎玻璃混在一起。
他走到冷藏柜前，把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放进背包，又拿起门边的金属杆，转身走出便利店。
城市在凌晨的黑暗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丧尸的低吼，像被遗忘的回声。
吴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响起，又很快被风吞没。
他没回头，也没停留，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口袋里的小票，还贴着他的大腿，带着一点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