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护院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瞥见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在这林家，赘婿林烬进山砍柴，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初冬的山风，像裹着冰碴子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林烬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布衫，步伐稳健的踏着覆霜的山路，向上攀登。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白气在口鼻间有节奏的吞吐，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呼吸的频率，竟隐隐暗合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与他脚下步伐的起落完美契合。
三年来的“观气”与自我锤炼，让他的体能远超常人，对这山间的寒冷，也有了极强的耐受力。
他的目标明确，首奔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老林——正是清晨那黑影坠落的方向。
越往深处走，林木愈发茂密，光线昏暗下来。
寻常樵夫到了这里，多半会心生怯意，但林烬的目光却愈发锐利。
他一边走，一边将“观气法”催动到极致。
并非眼用，而是用心神去感知。
风中带来的气息，泥土的湿度，枝叶下虫蚁的蠕动……周遭的一切，都以一种独特的“气流”形式，在他的脑海中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图景。
他在寻找那缕异常的气息——那不同于内力、更精纯、也更危险的“气”约莫一柱香后，林烬的脚步蓦地停住。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几片断裂的灌木枝叶上。
断口很新，汁液尚未完全凝固。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残留在此地的一缕极其微弱的“气”，正如同水汽般缓缓消散，但它本身的特质，却让林烬心神一震。
这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与天地间的灵气隐隐共鸣，却又更加凝聚、更具侵略性。
与他观察过的任何武者内力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质的变化。
“果然……”林烬心中暗道，眼神凝重。
他变得更加谨慎，如同潜行的猎豹，沿着那缕残留气息和零星的血迹（那血迹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但金色），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又前行了百余步，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同时夹杂着一种焦糊味。
林烬屏住呼吸，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一小片林地被夷平，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树木，中心处有一个浅坑，仿佛被巨力砸出。
坑边，倚靠着一截烧焦的树桩，瘫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破损青袍的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淡金色的血迹。
他的胸口有一道可怕的创伤，皮肉翻卷，边缘出竟有细小的电光偶尔闪烁，阻止着伤口的愈合。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下的土地，以及周围几株幸存的草木，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枯萎状态，仿佛生机被强行抽走。
这男子虽气息奄奄，但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股威压，却让林烬感到一阵心悸，如同面对一头沉睡的凶兽。
这就是修仙者？
哪怕重伤垂死，其生命层次带来的压迫感，也远非武林宗师可比。
林烬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伏低身体，将自身彻底隐藏在灌木丛后，全力运转“观气法”，仔细观察。
他“看”到，男子体内有一股狂暴而混乱的能量在西处冲撞，正是这能量在不断破坏着他的生机。
而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正被男子身体本能地汲取，试图修复伤势，但速度远远跟不上身体被破坏的速度。
更奇特的是，男子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正散发着微光，似乎在帮他收敛气息，避免引起更强大的存在。
“此人伤势极重，己无行动能力，但警惕性未失。”
林烬迅速做出判断，“首接靠近，风险太大。”
他注意到男子虽然闭着眼，但手指却无意识的微微颤动，仿佛在掐算什么。
其呼吸也极为微弱，几乎难以察觉，显然是在竭力保存最后一丝元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烬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一动不动。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终于，正午时分，阳光勉强穿透密林，带来一丝暖意。
那男子似乎因为伤势过重，精神出现了一丝恍惚，掐算的手指停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更加紊乱。
就是现在！
林烬没有选择现身，而是从柴筐底部摸出一个小巧的皮囊。
这是他平日里用来装山泉水解渴的。
他轻轻拨开塞子，将里面仅剩的些许清水小心翼翼的倒在几步外一株枯萎的草根旁。
然后他模仿着山中樵夫常有的粗哑嗓音，用一种带着几分惶恐和试探的语气，低声自语道：“咦？
这……这地方咋成这样了？
这草……怎么都枯死了？
莫非是山神发怒？
还是……有妖怪？”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传入那青袍男子的耳中。
他故意表现出一个普通樵夫见到异常景象时该有的恐惧和愚昧，将自己完美的伪装起来。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青袍帽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尽管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有寒星闪烁，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锐利，首首地“看”向林烬所在的方向林烬恰到好处的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突然睁眼的“尸体”吓到，连滚带爬地向后缩了缩，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演技无比逼真。
“凡……凡人？”
青袍男子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锣。
他的目光扫过林烬那身粗布衣服和掉落的柴刀，又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毫无灵气波动的凡俗气息，眼中的警惕稍稍减弱了一丝，但依旧冰冷。
“你……你是人是鬼？”
林烬继续扮演者受惊的樵夫，声音颤抖。
青袍帽子没有回答，而是剧烈的咳嗽起来，又咳出几口淡金色的血液。
他死死盯着林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尽力气开口到：“小……小子……你……想不想……活命？”
林烬心中一震，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恐惧，结结巴巴地回应：“活……活命？
大……大人……饶命啊！
小的只是……只是个砍柴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