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卖掉最痛苦的记忆就能解脱？我签下契约，用我爱她的全部回忆，换她爱人重生。
我如愿失去了所有关于她的画面和声音。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却像附骨之疽般留了下来，
日夜不休。直到那天，我看见她推着轮椅上的男人，那个我用灵魂之火点燃的空壳。
我们目光相撞的瞬间，他死水般的眼里泛起波澜，而我捂住突然剧痛的心脏，
终于明白——这场交易里，我们谁都没能逃脱。1.忘川体验馆最深处的房间，
光线被调成一种适合催眠的昏黄。烬靠在造型奇特的提取椅上，太阳穴贴着冰冷的感应电极。
他闭着眼，眉头因为脑内翻涌的景象而微微皱起。对面墙上的巨大屏幕，
一道浓稠如墨的能量流正在缓缓被抽离，那是他记忆中被具象化的痛苦。沉音站在控制台前，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衣，像房间里的一个影子。她目光平静的扫过屏幕上滚动的数据。
“峰值稳定，纯度很高。”她说话的对象，是坐在房间另一侧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手腕上连接着一条纤细的输出线，线的另一端接入控制台。“王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这次的情感片段编号‘七号雨夜’，强度评级为A。”沉音的声音没有波澜，
像在介绍一瓶葡萄酒的年份。被称作王先生的客人深吸一口气，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和期待的神情。“来吧，让我体验一下，什么叫极致的痛苦。
”沉音按下一个按钮。屏幕上的黑色能量流分出一缕，通过线路导入王先生手腕。
男人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大。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用力抠进沙发扶手。几秒钟后，
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接着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十分钟后，
体验结束。王先生瘫在沙发里，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胸口起伏，眼神涣散。好半晌，
他才缓过神，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太真实了……这种失去一切的破碎感……”他看向沉音，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
“沉老板，你们这儿的‘货’，果然是顶级的。”“值这个价。”这时，提取程序也结束了。
电极脱离，烬虚弱地睁开眼，恰好听到那位客人对他痛苦的“鉴赏”。
一种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他下意识地别开了头。沉音走到王先生身边，
利落地拔掉连接线。“满意就好。”“欢迎下次光临。”送走客人，房间只剩下她和烬。
沉音转身走向控制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走到烬面前，把信封递过去。“这次的能量很稳定。”“报酬。”烬抬起还有些发软的手，
去接信封。他的指尖碰到了沉音的手指。她的皮肤很凉，像玉石。但这短暂的接触，
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此刻浑噩的状态，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是温暖，
而是一种……存在的确认。他迅速抽回手，把信封攥在手里，
厚度让他知道这次的报酬确实丰厚。“刚才那个人，”烬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花钱，
就是为了哭一场？”沉音正在记录本次提取的数据，头也没抬。“有人追求极致的快乐，
就有人需要深刻的痛苦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市场需求而已。”她合上记录本，看向烬。
“你的痛苦，很有价值。”“休息一下，下周同一时间。”烬没再说话。他撑起身子，
离开那把冰冷的椅子，向门口走去。价值。这个词在他脑子里盘旋。他被利用着，
像一座被开采的矿山。但沉音需要他的矿藏，这个世界需要他的痛苦。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扭曲地支撑着他空洞的内心。他拉开门，走入外面走廊的光亮中，
把那间昏黄的房间和里面冰冷的女人关在身后。2.烬站在街角阴影里，
看着沉音那辆黑色轿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他通常拿了钱就走，但今天不一样。
王先生那句“值这个价”和沉音手指的触感，在他脑子里拧成一团乱麻。他想要知道，
那些被抽走的痛苦，最终去了哪里。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别太近。
”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市，驶向郊外一片安静的园区。建筑低矮，绿化很好，
像一家高级疗养院。沉音的车在一栋白色小楼前停下。烬付了车钱，悄悄跟了上去。
小楼的门禁很严，沉音用卡刷开侧门。烬趁着一个工作人员出来的空隙，闪身挤了进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敲着鼓点。他看见沉音拐进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门合上的一瞬，他瞥见了里面似乎有很多仪器。烬屏住呼吸，贴墙挪到门口。门没有关严，
留着一道缝隙。他透过缝隙向里看。房间很大，更像一个实验室。正中央，
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充满溶液的维生舱。舱内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闭着眼，面容安详，
像睡着了一样。各种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沉音就站在维生舱前。
她卸下了在忘川时的职业面具，侧脸线条柔和下来。她伸出手，
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舱盖上。那个眼神，烬从未见过。那里面装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悲伤。
屏幕上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烬瞬间明白了。他那些被量化、被抽取、被卖掉的痛苦，
最终变成了维持这条曲线跳动的能量。他的绝望，成了别人生命的养料。他悄悄退后，
离开了这栋小楼。晚风吹在他脸上，他却觉得比提取仪器的电极还要凉。第二天，
忘川那间熟悉的提取室。沉音像往常一样准备着仪器。“今天的状态怎么样？
我们需要抽取上周三倍的能量。”烬没有像过去那样坐上提取椅。他站在原地，看着沉音。
“我昨天看到他了。”烬的声音很平。沉音调试仪器的手顿了一下。她转过身，看着烬。
“那个泡在罐子里的男人。”烬补充道。沉音的脸上没有出现烬预想中的惊慌或愤怒。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所以呢？”她问。“所以？
”烬觉得一股火顶了上来。“所以你用我的痛苦，在给一个植物人续命？”“他不是植物人。
”沉音纠正他。“他的意识处于沉寂状态。而你的痛苦，是唤醒他最好的催化剂。
”她走到主控电脑前，调出一幅复杂的脑波图。一条极其平缓的曲线在屏幕上延伸，
但在某个节点，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波峰。“看到这个了吗？
”沉音指着那个波峰。“这是上一次高强度提取后出现的反应。”“你的痛苦，
在刺激他的意识深处。”烬盯着那条曲线，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常规的情感能量，很快就要不够用了。”沉音转向烬，目光锐利，“要真正点燃他的意识，
需要更核心、更纯粹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你最初的那份爱。
”沉音的声音不容置疑。“那份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最本源的爱的记忆。
”“它是唯一的火种。”烬倒退了一步。那份记忆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也是他之所以还是他的最后证明。“抽走它，我会怎么样？”“你会得到解脱。
”沉音的回答很简洁。“你不会再被这段记忆折磨，你会获得平静，
还有一笔足以让你下半生无忧的报酬。”烬看着她。她的眼睛像两口深井，看不到底。
他知道这交易背后是万丈深渊，但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那份爱的记忆，既是他的枷锁，
也是他的全部。3.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窗帘拉得严实，分不清白天黑夜。
桌上放着沉音给他的那份契约，纸张的触感冰凉。“爱的本源记忆”。
这七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想起那个女孩的笑声，想起雨夜里熄灭的车灯，
想起医院走廊漫长的等待。这些记忆构成了他痛苦的全部基石，也定义了他活过的痕迹。
卖掉它们，他还是他吗？沉音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你会获得平静。”平静。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奢侈。他现在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酸液里游泳，
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累了。第四天早上，他拨通了沉音的电话。“我想再谈谈。
”他们再次坐在忘川的提取室里。这次没有仪器，只有桌子和两张对峙的椅子。
“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沉音看着他，语气肯定。“我没有选择。”烬的声音干涩。
“我只是……看不到别的路了。”“路一直都有，只是这一条最直接。”沉音向前倾身，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想想看，烬。”“剥离掉那段记忆，你失去的只是痛苦的根源。
”“但你将得到的是从此以后的安宁。”“那些让你夜不能寐的画面，
那些让你喘不过气的瞬间，都会消失。”烬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连同那些好的部分呢？一起消失？”“本源记忆是一个完整的单元，无法分割。
”沉音的回答没有任何余地。“甜蜜是序曲，痛苦是终章。”“你要舍弃，就必须整体舍弃。
”她看着烬挣扎的表情，继续用那种冷静的语调描绘。“手术完成后，
你会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你不会再记得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愤怒。你会像一个新生儿，
对世界只有最原始的感知。没有过去，也就没有了负担。”“没有过去……”烬喃喃重复。
他想起那些被痛苦逼到墙角，想要结束一切的念头。那样的未来，他还能撑多久？“那笔钱，
”沉音补充道，“足够你在任何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过一种最简单的生活。没有人认识你，
没有事物会提醒你。你可以只是……活着。”只是活着。这个简单的愿望，
对他而言却难如登天。他对抗得太久，已经筋疲力尽了。沉音将一支笔推到契约旁边。
“签了它，一切就都结束了。你的痛苦，和他的沉睡。
”烬的目光落在乙方签名处那片空白上。那像是一个深渊的入口。
他想起维生舱里那个男人平静的脸。他的痛苦，能换来另一个人的生。
这算不算一种扭曲的救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笔。笔尖很重，他的手在抖。
他看了一眼沉音，她的眼神像在等待一个预期的结果。他低下头，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画歪斜，像他此刻破碎的灵魂。笔放下的时候，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但也有一丝解脱般的虚脱感，蔓延开来。沉音拿起契约，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很好。
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进行最终提取。”4.提取室的灯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亮。
那台仪器看起来也更复杂，多了几组环绕头部的光圈。烬躺进提取椅，
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来。沉音在做最后的准备，她的动作比平时更慢，更仔细。
“这是最终程序，强度很高。”她一边调整仪器参数一边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过程可能会有些……异样。准备好了吗？”烬看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他没什么可准备的了。仪器启动，光圈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作用在他的意识深处。不是疼痛，是一种被掏空的拖拽感。
眼前猛地一花。他站在一条阳光灿烂的大学林荫道上。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抱着书从他身边跑过，回头对他笑，眼睛弯成月牙。“喂，走快点呀，
要迟到了！”她的名字呼之欲出。那是第一次相遇。画面晃动，碎裂。
沉音冷静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检测到高亮情感节点，开始剥离第一序列。
”场景切换到一个拥挤的夜市。他笨拙地把一个廉价的戒指套在女孩手指上，
周围是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女孩的脸红了，眼睛亮晶晶的。“以后有钱了，
要换个大钻戒！”“好，给你买最大的。”那份承诺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拖拽感加剧。夜市的光影扭曲、褪色。“第二序列剥离完成。”沉音的声音像是冰冷的旁白。
然后是争吵。昏暗的房间里，摔碎的杯子，女孩哭泣的脸。“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尖锐的痛苦刺穿心脏，比任何一次提取都真实。
仪器发出更高的嗡鸣。“核心痛苦区域，加强抽取。”最后是电话。深夜，刺耳的铃声。
医院，长长的走廊，惨白的灯光。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世界在他脚下崩塌。
那是一种彻底被撕裂的感觉，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嗡——仪器发出持续的长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