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山河是国家最早的参加高考的大学毕业生,虽然有着大学生的头衔,但由于经过特殊年代,受到的教育其实也是比较有限的,唯一的好处就是毕业后分到了很多当时年轻人都十分向往的国营工厂,从车间开始经过20来年的艰苦奋斗,己经五十出头的老丁也将将是个车间主任。
这几年,但随着南方机械加工私营企业的兴起,再加上国营老厂对产品创新的动力不足,质量不严,厂子的效益每况愈下,可以说是三天两头发不出工资。
老丁作为领导嘴上的中层干部,日子着实不好过,领导们一个劲跟他要生产任务,要生产质量,可生产出的一批又一批产品原封未动的都堆放在厂子的仓库里,除了每个季度的盘点,好像根本没人关心有没有销路。
上个月过完春节,车间里又来了一批新的工人,由于厂子效益不好,己经很久没有对外招工,这些新来的轻工都是父母辈提前退休来厂里接班的。
说是接班,这些年轻人根本不会像丁山河当年进厂一样,认真学习技术,侍奉师傅。
一个个的不是嚷嚷着食堂的饭菜太差,就是着急下工去网吧聊天,打游戏,谈恋爱。
搞得老丁一个头两个大。
明天是星期日,厂子休息的日子,丁山河和梅珍说好,去梅珍的哥嫂家看看从入冬就咳嗽的岳母,下班前老丁在厂浴池洗完澡,刚走出澡堂,厂办的文书小袁小跑着追着老丁,“丁师傅,丁师傅,老丁等一下!”。
老丁听到了,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大步流星的快走,他对这个斯斯文文的小袁着实不感冒,去年上一任的厂文书要退休前,老丁曾经找到厂长傅求实和人事科长马娟,想让大儿子丁火从厂销售科调到厂办做文书,并为此着实下了一番功夫,然而不知从哪天降了一个粉面白皮的小娃娃,顶了老丁认为儿子十拿九稳的位置。
想到这老丁又加快了几步,小袁在后面追的辛苦,边追边喊“厂长有通知!
厂长有通知!”
听到厂长让他来找自己,老丁这才停下脚步,手里抱着个搪瓷脸盆,慢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小袁,你喊我?”
“丁师傅,您身体真好啊,我紧赶慢赶也追不上你。”
“什么事?”
老丁心想“这个绣花枕头,哪方面比得上儿子丁火?
十有***家里的关系比较硬实吧厂长说,明天上午8点半,所有的厂领导和中层以上领导到会议室开会,还特别强调,任何理由不许请假!”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小袁转身就走,心里八成在骂他这个老东西。
回去的路上,老丁心想“现在开什么会?”
,没听说最近哪个领导或检查团要来,爱国卫生运动的动员会才开没多久,厂里也没有新的生产任务下来,啥大事还得休息时间开会?
“八成没好事”老丁撇撇嘴,吐了口吐沫骂道:“***的多事!”
回到家,妻子梅珍接过老丁的手里己经磨的有些发白的帆布包,“你在门外拍打干净再进来。”
梅珍说。
老丁老老实实的在门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跺跺脚磕掉鞋底的尘土,进了屋。
妻子梅珍小老丁3岁,是老丁师傅的女儿,当年老丁进厂第一年拜师学艺,逢年过节要去给师傅送礼干活,一来二去的和梅珍走近,在得到师傅、师娘的允许后,顺理成章的和下乡插队回来一年的梅珍结婚,也算了却了师傅两口的心愿。
结婚后梅珍在法院的远亲把他介绍到法院招待所做服务员,那个年代能进国营招待所是非常好的工作,活不累,干净伙食好,算是没了后顾之忧,老丁两口子十年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丁火、二儿子丁奇、小女儿丁玲;“丁火呢?”
老丁问。
“你回来之前让黑子叫走了,说是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梅珍说。
“一天到晚净跟些乌七八糟的人鬼混,家里是一点也指望不上。”
老丁嘴上火道。
“快来吃饭吧。”
梅珍不想听他抱怨,赶紧岔开话题。
“快来,快来,你们也来。”
梅珍让丁奇和丁玲也上桌吃饭,丁奇现在还是高中生,学习上比较省心,就是人比较少言寡语,对家里的事很少参与。
女儿丁玲性格开朗,但学习上却没有天赋,初中毕业之后因为身高比较好,被市模特队录取,参加各种模特表演,算是家里挣钱比较早的。
“明天你带孩子去看老娘和大哥吧,厂子通知明天要开会。”
“好!”
梅珍没有啰嗦,她知道丁山河这几年过的比较憋屈,也就没有表现的责怪,只是淡淡的问道:“厂里什么大事?
还得星期天去开会?”
“就是一些领导们开会,工人们不用参加。”
老丁带着所剩不多的骄傲和妻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