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的第三个男人又死了。婆婆骂我是扫把星,把我锁在后院等死。饥渴难耐时,
我发现墙角长了一丛从未见过的纯黑蘑菇,鬼使神差地吃了下去。当晚,
我听见地底有个声音对我说:“妹妹,饿了吧?我也饿。”1第三个死鬼丈夫的头七还没过,
婆婆就叫人把我拖进了后院那间堆杂物的破屋。“克夫的东西!克死一个不够,
连着克死三个!”她叉着腰站在门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你就烂在这里吧!
省得再出去害人!”砰地一声,木门被从外面锁死。光线从门板的裂缝漏进来,
照起空气中飞舞的灰尘。我听见落锁的声音,还有婆婆渐远的咒骂。
屋里堆着破桌椅、烂箩筐,散发着一股霉味。墙角有个光板破炕,上面扔着条发黑的草席。
窗户被木条钉死了。一天过去,没人送饭。两天过去,没人送水。嗓子干得冒烟,
肚子饿得绞疼。我拍打着木门,喊得嗓子嘶哑,外面只有风声。第三天晚上,
我饿得眼前发黑,蜷在草席上等死。月光从门缝照进来,落在墙角。
那儿有几朵干瘪发黑的东西,像是腐烂的蘑菇。饿极了。我爬过去,抓起那几朵黑蘑菇,
塞进了嘴里。味道苦涩,喉咙像被冰刺扎了一样,一股寒气直冲到胃里。可紧接着,
身体里却泛起一丝诡异的暖意。我靠在墙角,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脚步声,
是那个负责送饭的丫鬟小翠,和另一个婆子在嘀咕。
好了……西村那个肺痨鬼……就等她咽气……彩礼能收这个数……”小翠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夫人说了,等她‘病逝’,就清净了……”婆子附和着。声音远去了。我躺在草席上,
浑身发冷。第四个……肺痨鬼……彩礼……原来等我死,也是一桩生意。这时,
我眼前开始发花。好像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墙角暗影里,看不清脸,
只觉得那身嫁衣很旧,红得发黑。她好像朝我招了招手。鬼使神差地,我爬过去,
用手抠挖那片墙角。泥土松软,没挖几下,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截细小的、已经发黑的骨头。我继续挖,更多的骨头露了出来,
是一具蜷缩着的、小小的骸骨。骸骨旁边的泥土里,长着一丛新鲜的黑蘑菇,肥厚湿润,
和刚才我吃下的干瘪蘑菇一模一样。一个冰冷的气息突然吹到我耳边,带着腐朽的味道,
却异常清晰:“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报仇……”2我盯着那具骸骨和新鲜的黑蘑菇,
耳边那声“报仇”还在回响。我伸出手,摘下一朵肥厚的黑菇。菇伞冰凉滑腻。
我把它塞进嘴里,咀嚼起来。比干菇更苦,汁液像冰水,但咽下后,那股诡异的暖流更强了,
驱散了些许饥饿和寒冷。我又摘了几朵吃下。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脑子也清醒不少。
我靠在墙角,仔细看那骸骨。很小,像个未成年女子的骨架。颅骨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那身破旧的红嫁衣,勉强挂在骨架上。夜深了。我半睡半醒间,感觉身边有人。
是那个穿嫁衣的身影,这次清晰了些,脸仍模糊,但能感到深深的怨气。“妹妹,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婆婆给的馊饭……吊死的……”断断续续的画面涌入我脑海:一个瘦弱的女孩被逼嫁入这家,
受尽婆婆虐待,最后被吊死在房梁,草草埋在墙角。
“她怕我作祟……请人念经……没用……”怨灵的声音带着讥讽。
“怨菇……我的怨气所化……吃它,得我力……助我报仇……也助你……”我明白了。
她是前任童养媳,也是婆婆的受害者。这怨菇是她的怨念集结而成,也是武器。“怎么帮?
”我在心里问。“吃菇……念我名……我叫小莲……怨念越深,
力越强……但需供奉……我要她血祭……”天快亮时,幻象消失。我藏好几朵怨菇。白天,
我听到丫鬟小翠和婆子又在窗外嘀咕。“西村那家催了……说人要是没了,
彩礼得减三成……”小翠说。“夫人正烦心呢,说这扫把星怎么还不死……实在不行,
过两天弄点药……”婆子压低了声音。我蜷在草席上,握紧了一朵怨菇。我得快点有力气。
不然,下次送来的就不是馊饭,是毒药了。3饥渴和寒冷让我在破炕上蜷缩成一团。
唯有墙角那几朵干瘪的黑菇,是我唯一的念想。我爬过去,吞下它们。喉咙如冰刺,
但一股暖流随即在四肢百骸弥漫,力气悄然回归。这晚,送饭的换成了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瑟瑟发抖地将一碗馊粥从门缝塞进来。“快……快吃……”她声音发颤,像是怕极了这地方。
“你叫什么?”我哑着嗓子问。“春……春桃。”她怯生生地回答,“小翠姐姐病了,
起不来床……”我立刻明白,是小莲的报复起效了。“别怕,”我说,“冤有头,债有主。
”春桃走后,小莲的身影在月光下凝聚得清晰了些。她指引我挖开墙角,
那具小小的骸骨和新鲜肥硕的黑菇呈现眼前。“吃吧,妹妹,
”她阴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我的怨气,就是你的力量。”我贪婪地吞食着怨菇,
更多的画面涌入脑海:小莲被婆婆毒打,被克扣饭食,最后被勒死埋于此地。
仇恨如毒藤般缠绕住我的心。次日,婆婆带着管家福伯来到门外。
福伯隔着门缝阴恻恻地说:“三少奶奶,夫人仁厚,给你指了条明路。
西村的李痨病鬼愿意娶你冲喜,你乖乖听话,还能有条活路。
”我冷笑:“是等着我‘病逝’,好多收一笔彩礼吧?”婆婆恼羞成怒:“给脸不要脸!
福伯,看紧她,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好过!”他们走后,我意识到必须加快行动。
我教春桃,下次将一点菇粉悄悄撒在福伯常坐的椅垫上。没过两日,
就听说福伯夜里起夜撞了邪,摔断了腿,胡言乱语说见到红衣女鬼。婆婆终于坐不住了,
请来了刘神婆。法事那日,院外围了不少人,包括一直与婆婆不对付的二叔公。
刘神婆舞弄一番,指着我屋说厉鬼附体,需用黑狗血泼屋。就在家丁提血上前时,
我吞下大把怨菇,力量奔涌。我意念一动,那盆黑狗血竟凌空翻转,泼了刘神婆和婆婆一身!
现场大乱,二叔公在一旁冷嘲热讽:“大嫂,这是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刘神婆仓皇而逃,婆婆颜面扫地。4刘神婆狼狈逃走后,后院彻底成了下人眼中的禁地。
连送饭的春桃,每次都是放下碗就跑,不敢多留一秒。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婆婆被当众泼了狗血,又遭二叔公挤兑,气得病了一场。但她没闲着。福伯瘸着腿,
仍忠心耿耿地替她办事。我透过门缝,看见他带着两个面生的壮汉在后院转悠,
指着我的屋子低声密语。那不是家丁,眼神里带着江湖人的狠辣。婆婆这是要下黑手了。
二叔公倒是来了两次,隔着门板,语气慈祥却透着算计:“侄媳妇,你受苦了。
我那大嫂做事不地道,你放心,家里还有明白人。有什么委屈,跟二叔公说。”他在试探,
想抓婆婆的把柄。我假装虚弱,呜咽着说想活命,求他做主。二叔公满意地走了,
留下一点干净的水和食物。小莲对二叔公充满警惕:“这老狐狸,比那毒妇更阴险!
他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催促我尽快对婆婆下手。机会很快就来了。机会来自春桃。
这丫头虽然怕,但心肠软。一次她放下饭碗时,我发现她手腕有新的淤青。
我轻声问:“谁打的?”春桃眼圈一红:“福伯……说我做事毛手毛脚……”她犹豫了一下,
飞快地低声说,“三少奶奶,您小心点……我听见夫人和福伯商量,说……说刘神婆靠不住,
要请什么‘黑风观’的道士来,很厉害,要……要打得您魂飞魄散……”黑风观?
我听小莲提起过,那是群只认钱、手段酷烈的邪道。消息证实了我的猜测,
婆婆要动真格的了。压力之下,我与小莲的联结更深了。我不再需要挖开墙角,
那丛怨菇似乎与我产生了感应,只要我心念一动,就有新的菇在骸骨旁长出。我吞食得越多,
小莲的身影就越发凝实,甚至能在月光下显出淡淡的影子。
她开始教我更具体的东西:如何将怨念附着一件物品上,如何引导阴气影响他人心神。
“是时候了,”小莲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让那毒妇,夜夜见鬼!
”我取出珍藏的一小片怨菇,将它碾成极细的粉末。次日春桃来送饭时,
我恳求她:“好妹妹,我怕是活不长了。临死前,只想喝一口婆婆小厨房里那盅燕窝,
你帮我沾一点点出来,让我尝尝味就行。”我塞给她一枚我仅有的、藏了很久的银耳钉。
春桃犹豫再三,或许是同情,或许是贪图那点小利,她答应了。傍晚,
她真的用指尖蘸了点燕窝,抹在碗边递进来。我心中冷笑,将指尖早已备好的怨菇粉,
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这盅加了“料”的燕窝,很快就会送到婆婆面前。当夜,
主宅那边果然传来婆婆声嘶力竭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鬼!滚开!小莲!
不是我害你的!啊!”5婆婆的尖叫声撕破了夜的寂静。主宅那边顿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我贴在破屋的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杂乱,
夹杂着福伯焦急的呼喊和丫鬟们的惊叫。“夫人!夫人您醒醒!
”“鬼……红衣女鬼……小莲索命来了……”婆婆的声音充满恐惧,语无伦次。
“快去请大夫!”这是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整整一夜,
主宅那边都没消停。天快亮时,我才听见动静渐渐平息。春桃第二天晌午来送饭时,
脸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三少奶奶,”她放下碗,声音发抖,
“夫人……夫人昨夜魇着了,说是见了……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腾了一宿,
刚喝了安神汤睡下。”我接过碗,低声问:“看见什么了?”春桃凑近门缝,压低声音,
带着几分神秘与恐惧:“夫人一直喊‘小莲’,说小莲穿着红嫁衣,七窍流血,
拿着裤腰带要勒死她……还说……还说墙里都是眼睛看着她……”她打了个寒颤,
“大夫说是惊厥,开了药,可福伯悄悄让人去请黑风观的道士了,说怕是……怕是邪病。
”果然请了黑风观。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婆婆这是真的怕了。“二叔公那边有什么动静?
”我问。春桃想了想:“二叔公一早去看了夫人,出来时脸色不好看,
跟福伯在院子里吵了几句,说家宅不宁都是……都是夫人行事不端惹的祸,要是大哥在,
断不会如此。”她顿了顿,“不过,我瞅见二叔公回去时,嘴角好像……好像有点笑模样。
”二叔公在看戏,甚至乐于见婆婆倒霉。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缝隙。
小莲在我脑中冷笑:“吓一次怎么够?要让她夜夜不得安眠!让她身边的每个人都疑神疑鬼!
”她教我,下次可以将一点点菇粉弹在婆婆卧室窗台的花盆里,让阴气持续渗入。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婆婆精神稍好,强撑着到花园散心。春桃被叫去随侍。
我算准她们回房的路径,提前将一点极细的菇粉,借助一阵微风,
撒在了婆婆必经的一盆茉莉花上。当晚,婆婆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加凄厉。这次,
她不仅看见了小莲,还看见窗台上的茉莉花变成了淌血的人头,
房间里的桌椅都长出了惨白的手臂要抓她。她吓得失禁,彻底崩溃。公公终于被惊动了。
这个常年泡在账房、对后宅之事不同不同的男人,第一次对着婆婆发了火,责怪她管理无方,
惹来邪祟,丢尽了脸面。夫妻二人在房中激烈争吵。而二叔公,则以“家族安宁”为由,
开始插手家务,频频向公公进言,隐隐有架空婆婆之势。宅院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下人们人心惶惶,走路都低着头,生怕撞邪。6婆婆彻底垮了,整日蜷缩在床帐里,
疑神疑鬼,连贴身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府里的大小事务,名义上由公公暂管,
实则落入了二叔公手中。他雷厉风行地换掉了几个婆婆安插的管事,安插上自己亲信,
连后院我的吃食供应,也经了他的人手。这日,送饭的不再是春桃,
换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婆子,放下食盒便走。我打开食盒,里面竟是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
还有几片肉。与之前的馊臭伙食天壤之别。小莲在我耳边警惕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安好心。二叔公这老狐狸,岂会突然发善心?”我捻起一点饭菜,仔细闻了闻,
米饭有股极淡的、不属于米香的异味。我取下一根草席上的细篾,蘸了菜汤,悄悄伸出门缝,
插进泥土。片刻后拔出,篾尖接触泥土的部分,颜色微微发暗。“果然有毒。
”我心底寒意森森。不是立刻毙命的剧毒,而是缓慢损害身体的阴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