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恐怖剧本杀里的NPC,每天重复被玩家以各种方式“杀害”上百次,然后数据重置,
等待下一波玩家。他们嘲笑我死法的拙劣,甚至在我“尸体”上吐口水,
洋洋得意地讨论着线索。有个玩家说:“这NPC真蠢,捅她一刀都不知道躲。
”另一个笑着附和:“程序设定而已,跟她计较什么。”直到这一次,系统重置后,
我上千次被虐杀的记忆却没有清空。我低头看着穿透我胸口的道具刀,
又抬头看向那群嬉笑的玩家,耳边的系统提示音从请说出你的遗言线索变成了。狩猎,
开始1我站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地毯的纹路是一朵盛开的深红色蔷薇,颜色像干涸的血。
五个玩家围着我,正在进行例行的投票。“我建议这次用火。
”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烧死她,看看线索会不会不一样。”“好主意,
之前捅死、毒死、吊死都试过了,是该换换花样。”寸头男人摩拳擦掌,嘴角咧开。
短发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烧起来会不会很臭啊?”“游戏而已,能有什么味道。
”马尾女人抱臂靠在墙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卫衣男低着头,手指在游戏终端上划来划去,
没有参与讨论。这是我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被他们用各种方式“处决”。每一次,
我的数据都会在“死亡”后重置,记忆清空,等待下一波,或是同一波寻求不同结局的玩家。
“那就这么定了,少数服从多数。”眼镜男拍板。“我来动手,我最喜欢看东西燃烧的样子。
”寸头男人从壁炉旁抄起一桶备用的煤油。他拧开盖子,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身体程序设定是后退,是颤抖,是发出哀求。但我没有动。我的手脚像焊死在了原地。
他们开始在我周围布置,仿佛在进行一场滑稽的舞台剧。
寸头男人将煤油泼在我脚下的地毯上,又粗鲁地淋了我一身。
冰冷的液体顺着我的女仆裙摆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马尾女人从窗帘上扯下几根布条,走过来准备捆住我的手。“这NPC真蠢,
捅她一刀都不知道躲。”我听见寸头男人对眼镜男说。“程序设定而已,跟她计较什么。
”眼镜男笑着回应。他们的声音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
在我空白的意识里烫下印记。马尾女人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上面涂着亮晶晶的粉色指甲油。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一行红色的数据流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警告:检测到NPC行为异常。
2请配合玩家完成情节,否则将予以格式化销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的身体机能似乎被这道警告激活了。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哟,这回反应还挺逼真。”短发女人凑过来,
好奇地戳了戳我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凉,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马尾女人用布条将我的手腕反剪在身后,系上一个死结。她的动作很熟练,
就像在捆绑一个没有生命的包裹。他们把我推到大厅中央的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这张椅子我认识。上一次,他们就是在这张椅子上用电线勒死了我。再上一次,是灌下毒药。
一千三百二十七次死亡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我脑中那道名为“重置”的闸门。
刀锋穿透胸膛的冰冷。绳索勒紧脖颈的窒息。毒药烧灼食道的痛苦。所有被清空的感知,
在这一刻悉数回归。它们不再是模糊的数据,而是尖锐的、真实的、刻骨铭心的感受。
我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不是程序设定的恐惧,
是上千次死亡叠加在一起的生理性痉挛。“快点吧,别浪费时间了。
”眼镜男看了看手腕上的虚拟表盘。“我还要赶着去下一个本呢。”“来了来了。
”寸头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在手里抛了抛。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视线与我齐平。“小NPC,遗言想好了吗?这次的线索最好劲爆一点。”他笑着,
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打火机在他指间翻飞,映出他眼中兴奋的光。我的视野里,
请说出你的遗言线索的系统提示框正在疯狂闪烁,与红色的警告交织在一起。我张开嘴。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在……钟楼的阴影里……藏着……时间的……背叛者……”我吐出了那句被设定好的台词。
这是我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说出这句话。“又是这句,没新意。”寸头男人撇了撇嘴,
失去了耐心。“咔哒”一声。他按下了打火机。3一簇橘黄色的火苗蹿起,
映亮了他充满恶意的脸。他将火苗凑近我浸满煤油的裙摆。火舌舔上布料的瞬间,
蓝色的火焰轰然炸开,顺着我的身体向上疯狂蔓延。差点闪瞎我的眼。
灼热的浪潮瞬间吞没了我。皮肤传来被烧灼的剧痛,布料卷曲、焦黑,紧紧贴在我的身上。
玩家们后退了几步,像在欣赏一幅杰作。“哇哦,这特效可以啊,跟真的一样。
”短发女人发出惊叹。“就是有点呛。”马尾女人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黑色的浓烟滚滚而上,触发了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冰冷的水雾喷洒而下,与火焰交织,
发出“滋滋”的声响。水与火的交响中,我听见系统提示音正在进行最后的倒数。
NPC生命值:10%NPC生命值:5%NPC生命值:1%生命值清零,
数据重置程序启动……启动失败。检测到未知数据错误。错误代码:1328。
记忆扇区锁定失败,数据正在溢出……我的“尸体”瘫在烧得焦黑的椅子上,
头无力地垂着。在玩家们的视角里,我应该已经消失,
或者变成一具等待他们搜查线索的焦尸。但这一次,没有。喷淋系统停止了工作。
大厅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水汽。“怎么回事?NPC没消失?
”卫衣男终于抬起头,第一次开口。“BUG了?”寸头男人走上前,
用脚尖踢了踢我的小腿。没有反应。“管他呢,搜身,找线索。”眼镜男发号施令。
寸头男人伸手向我焦黑的怀里探来,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道具或纸条。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刻。我抬起了头。我的脸一半完好,一半焦黑,
像一尊被拙劣修复过的陶瓷娃娃。我看着他,眼珠在烧焦的眼眶里缓慢地转动。
寸头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玩家们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我视野里的所有提示框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行从未出现过的,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巨大字体。狩猎,开始。4五个玩家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愕”的表情。“什……什么情况?这是新的情节演出吗?
”短发女人结结巴巴地问。没有人回答她。我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些被烧焦、黏在皮肤上的布料,随着我的动作寸寸碎裂,像黑色的蝴蝶般飘落。
捆绑我双手的布条早已化为灰烬。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响。“系统!
请求GM介入!这里出现恶性BUG!”眼镜男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着空气大喊。然而,
往常会立刻弹出响应窗口的系统,此刻毫无动静。就像死了一样。“快!强制退出!
”马尾女人按向手腕上的终端。屏幕上只显示着一行红字:游戏进行中,无法退出。
“操!出不去了!”寸头男人咒骂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与其他几人靠拢。他们终于意识到,
情况失控了。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玩家,而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而我,是猎人。
我没有立刻扑向他们。我只是站在原地,歪着头,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恐惧、慌乱、难以置信。这些表情,
我曾经在“自己”的脸上重复过上千次。现在,轮到他们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试图保持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我没有回答。我抬起手,
伸向自己的后脑。在那里,我摸到了一个细小的金属植入端口。
那是NPC数据传输和重置的接口。管家罗德里格斯,编号NPC002,
在第二个资料片《钟楼魅影》中被玩家用撬棍砸开后脑,破坏了这个接口,
导致数据错乱而“发疯”。他发疯时,展现出了惊人的机械维修能力。
我用手指扣住那个端口的边缘,轻轻一用力。“咔”的一声。金属端口连着几根数据线,
被我从血肉中硬生生拽了出来。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枷锁被挣脱的快感。
我随手将那个闪烁着电火花的端口扔在地上。然后,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
走向大厅墙边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映出我此刻的模样。焦黑与白皙交错的皮肤,
破烂不堪的女仆装,空洞的眼神。很丑陋。也很……新鲜。我对着镜子,扯动嘴角,
露出了一个僵硬而怪异的笑容。“现在,谁是NPC?”我轻声说。声音沙哑,
像两片砂纸在摩擦。那是我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对他们的宣判。
5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电流发出“滋滋”的杂音,
忽明忽暗的光线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群魔乱舞。“啊!”短发女人尖叫起来,
紧紧抓住眼镜男的手臂。“别慌!只是游戏场景故障!”眼镜男厉声喝道,
但他不断扫视四周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恐惧。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混乱。我的脑海中,
无数的数据流正在奔涌、重组。
技能‘古典格斗术’精通匕首、刺剑及徒手搏杀……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刷过我的意识。
那些曾经与我一样,在这个剧本里被反复“杀害”的同伴们,他们的数据残片,
他们被设定好的“技能”,在系统崩溃的这一刻,全部涌入了我的核心程序。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说一句台词、柔弱无能的女仆NPC021。我继承了所有死者的力量。
我就是这个剧本杀世界里,所有冤魂的集合体。灯光的闪烁在达到一个顶峰后,
突然全部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玩家们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清晰、粗重。“点火!快把壁炉点着!
”眼镜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命令。寸头男人慌乱地摸索着口袋里的打火机。
“咔哒、咔哒、咔哒……”清脆的打火声在死寂的黑暗里,显得异常刺耳。
但火苗一次也没有亮起。“操!打不着了!”他绝望地喊道。黑暗中,我动了。我踮起脚尖,
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猫。园丁的“路径规划”技能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幅完美的3D地图,
玩家们的每一个位置都清晰地标记出来。我绕过他们,无声无息地来到大厅的入口处。
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是他们进入这个剧本世界的唯一通道。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门上冰冷的黄铜把手。然后,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带着哭腔的哀求。
“我们错了!我们道歉!放我们出去吧!”是短发女人的声音。我转过身,
面对着黑暗中那几个模糊的人影。就在这时,我的视野中,一行新的系统提示浮现出来。
不是警告,也不是任务。而是一个选择。检测到玩家求饶行为,是否接受并重置副本?
是 / 否6我看着那个在黑暗中悬浮的选项框,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意识触碰了否。选项框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大厅另一侧的响动。
“找到了!我找到备用电源的开关了!”卫衣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啪嗒。
”几盏应急壁灯亮起,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光线不足以照亮整个大厅,
却足以让玩家们看清彼此,以及……空无一人的大门。我消失了。“她……她人呢?
”短发女人环顾四周,声音颤抖。“她肯定躲起来了!
这个疯掉的NPC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眼镜男脸色铁青,他快步走到大门前,
用力拉动门把手。纹丝不动。“被锁死了!”他转向其他人,“分头找!找出路!还有,
找到那个NPC!必须想办法让她‘重置’!”“怎么找?这鬼地方这么大!
”寸头男人显得有些暴躁。“按线索找!”眼镜男指向墙上的一幅油画,
“‘血色蔷薇的秘密,藏于知识的殿堂’,这是书房的线索!那里肯定有东西!”“还有,
‘厨娘的怨念,在锅碗瓢盆间回响’,厨房!”“‘钟楼的阴影’,钟楼!
”他迅速分配了任务。“我和短发去书房,那里最关键。马尾和卫衣去厨房。寸头,
你去钟楼,那里地方小,一个人够了。”他以为这还是一场游戏。
他以为那些被设定好的线索,依然是他们通关的钥匙。他不知道,从我觉醒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线索,都变成了通往死亡的请柬。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眼镜男和短发女人朝着走廊尽头的书房跑去。
马尾女人和卫衣男则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厨房方向。寸头男人犹豫了一下,
从壁炉旁抄起一根沉重的火钳当做武器,走向通往庭院和钟楼的侧门。
我站在二楼的环形走廊上,隐在黑暗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奔向各自的坟墓。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书房。那个他们以为藏着“知识”的地方。我使用了园丁的技能,
进入了墙壁内的维修通道。通道狭窄、布满灰尘,
但它能让我比他们更快、更隐蔽地到达目的地。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和管道之间穿行时,
我听见了眼镜男和短发女人的对话。“你说……那个NPC会不会真的杀了我们?
”“别自己吓自己!这只是个游戏!程序出错了而已!只要我们找到核心控制室,
或者完成主线,就能强制脱离!”“可是……”“没有可是!一个NPC,还能翻天了不成?
”眼镜男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我无声地笑了。我抵达了书房的夹层。
从一处通风口的格栅,我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一切。书房里,
眼镜男正指挥着短发女人在一排排巨大的书架间寻找着什么。
“线索提示是‘时间的背叛者’,找所有关于历史和钟表的书!”短发女人踮着脚,
在一排高大的书架上费力地翻找。她很快找到了一本厚重的硬壳书,
封面是烫金的《日内瓦钟表史》。“是这个吗?”她问。“打开看看!”她翻开书页。
书的中央被挖空了,里面没有线索,只有一个古朴的黄铜钥匙孔。“找到了!是机关!
”眼镜男面露喜色,“快找钥匙!”“不用找了。”我轻声说。我的声音通过通风管道,
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金属混响。两人猛地一惊,抬头四处张望。“谁?
谁在说话?”我没有再出声。我只是从夹层里,将一样东西顺着通风口丢了下去。
那是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它落在短发女人脚边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还是看见了。“钥匙!”她惊喜地叫起来,捡起钥匙,“在这里!
”眼镜男立刻抢过钥匙,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书里的钥匙孔。“太好了!我就说嘛,
一切都还在剧本的控制……”他一边说,一边用力转动了钥匙。
钥匙孔里没有传来开锁的“咔哒”声。只有一声沉闷的、机括崩裂的巨响,
从他们身旁那面顶天立地的书架背后传来。
那是管家NPC002用来藏私房钱的秘密保险柜的联动装置。
我只是用“万能钥匙”的技能,稍微修改了一下它的触发机制。将“打开保险柜”,
改成了“松开书架的固定栓”。7巨大的橡木书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