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像掉进冰窟窿里。我动了动手指，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又冷又硬。
我用力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只有一股烂泥和血混在一起的味儿，
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我被人压着。很多很多人，一层一层地压着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又是谁？脑子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拿勺子挖过。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一个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
“报恩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生存法则：向救命恩人报恩，获取生存时长。
任务失败，抹杀。什么东西？我还没想明白，
就感觉压在我身上的一具“尸体”被人搬开了。光，照了进来，刺得我眼睛疼。
我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踩在我旁边的烂泥里。我顺着靴子往上看，
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男人。他很高，很瘦，背对着光，脸看不太清楚。他手上拿着一把剑，
剑尖上还在往下滴血。他身边的人问他：“殿下，这里还有一个活的，要不要补一刀？
”那个被称为“殿下”的男人没说话。他弯下腰，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把我从尸体堆里拎起来一点。他的手指很冷，像冰块。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很白，
眼睛很深，像看不见底的井。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说：“你活着。”话音刚落，
我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检测到救命恩人。人物：萧。恩人身份确认。
报恩任务正式开启。新手任务：活下去，并跟随恩人。萧松开手，
我像一袋垃圾一样摔回尸体堆里。他对旁边的人说：“不用管他。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命。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趴在烂泥里，看着他的背影。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系统给我的任务：活下去，跟上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尸体堆里往外爬。骨头好像断了，
每动一下，都像有刀子在割。血和泥糊了我一脸。我爬出来了。我看到萧他们上了一匹马，
要走了。我张开嘴，想喊，可是嗓子像被火烧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只能撑起身体，
一瘸一拐地，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追。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告诉我，
不追，就会死。2我跟了他三天。他骑马，我走路。白天我看着地上的马蹄印追，
晚上我就找个地方蜷着。我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渴了就喝地上的雨水，饿了就啃树皮。
脑子里的系统一直在倒计时。剩余生存时长：十二小时。剩余生存时长：六小时。
我快撑不住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我追上他们了。
他们在一条河边休息。我直挺挺地朝着萧走过去。他的护卫拔出刀拦住我。“站住！
”我没理他们，眼睛就看着萧。萧正在擦他的剑，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好像有点意外。
他对护卫摆了摆手。护卫收了刀。我走到他面前，因为没力气，“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狗。过了很久，
他扔过来半块干粮。干粮掉在泥地里，沾满了土。我捡起来，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嘴里。
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好像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又不像。“给你取个名字吧。”他说，“你就叫阿夜。”阿夜。我心里念了一遍。
这是我的名字。新手任务完成。奖励生存时长：七十二小时。脑子里的声音响起来。
那种快要死的感觉，一下子没了。我活下来了。从那天起，我就跟在他身边。我没有身份，
就像他的一个影子。他给了我一个任务。他指着一匹受了惊、正发疯乱撞的马，
对我说：“那匹马惊扰到我了。”我懂了。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走到那匹马跟前。
那马眼睛通红，见人就踢。我没躲。它一蹄子踹在我胸口，我感觉骨头都裂了。但我没退，
用尽力气，把手里的石头砸进了它的眼睛。马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死了。我捂着胸口，
吐出一口血。报恩任务完成度：1%.奖励生存时长：二十四小时。
我擦掉嘴角的血，走到萧面前，低下头。他看都没看那匹死马，
只是用马鞭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膀。“做得不错。”他说。3五年了。我跟在萧身边，
已经五年了。我不再是那个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连路都走不稳的野鬼。萧找人教我读书，
教我剑法。我学得很快。因为我知道，我学得越好，就越有用。越有用，
就越能完成报恩任务，就能活下去。我的剑，只为他出鞘。京城郊外，
他被三皇子派来的刺客围杀。我对他说：“殿下，你先走。”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拨转马头就走了。我一个人，一把剑，对着三十个杀手。那一战，我杀了二十九个人，
跑了一个。我自己也受了重伤，身上被砍了十几刀，最深的一刀从左肩一直划到后腰，
差点把我劈成两半。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他的府邸。他正在书房里看书。我跪在地上，
血流了一地。“殿下，属下无能，跑了一个。”他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我面前，蹲下来，
伸手碰了碰我脸上的一道伤口。“疼吗？”他问。我摇摇头。他笑了。他很少笑。“阿夜，
你是为我而生的。”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为他死，
是应该的。报恩任务完成度：10%.奖励生存时长：一个月。他让人给我治伤，
用最好的药。伤好了以后，我成了他手里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他说，户部侍郎贪赃枉法。
我就在夜里潜入户部侍郎的家，把他的账本偷出来，放在御史的桌上。他说，
兵部尚书通敌卖国。我就去截杀那位尚书和敌国联络的信使，把信交给他。我的手上，
沾了越来越多人的血。有的是罪有应得，有的，可能只是挡了萧的路。我从来不问为什么。
系统只告诉我，要报恩。萧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我不笑，
不哭，也很少说话。我的世界里，只有萧的命令，和系统冰冷的声音。
我成了京城里一个听不见的传说。人人都知道七皇子萧身边，有一个叫“阿夜”的影子，
神出鬼没，杀人无形。他们叫我，“阎王影”。4萧的势力越来越大。皇帝对他越来越器重，
也越来越忌惮。朝堂之上，除了太子，就数他和三皇子势力最强。三皇子背后，
是手握三十万兵权的镇北大将军，林威。一天晚上，萧把我叫到书房。他铺开一张地图，
指着一个地方。“林威的兵符，就藏在这里。”他说，“我要你，把它拿回来。
”我看着地图。那是镇北大将军的府邸，京城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之一，比皇宫差不了多少。
“我需要多少人？”我问。萧摇摇头。“你一个人去。”他说，“这件事，
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明白了。这是脏活。成了，他手握兵符，可以扳倒大将军。败了，
我死在将军府，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犹豫。“是。”我花了两天时间，
摸清了将军府所有的明哨暗哨，还有机关布局。第三天夜里，我像一片叶子，
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将军府。府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我贴着墙壁的阴影，像蛇一样滑行，躲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书房里有机关。
我用一根头发丝，试出了三处毒箭，两处流沙。我进了密室。
兵符就放在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我伸手去拿。就在我的手指碰到盒子的那一瞬间，
整个密室的警铃，都响了。是陷阱。我抓起盒子，转身就跑。外面已经全是火把和人声。
“抓刺客！”我把兵符塞进怀里，拔出剑。一个将军府的护卫头领拦住我。他武功很高。
我们交手了二十多招。我一剑划破了他的喉咙，他临死前，也一刀砍在了我的胳膊上。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顾不上疼，冲了出去。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弓箭手已经对准了我。
我没有硬闯。我转身，跳进了府里的人工湖。冰冷的湖水淹没了我。我在水下憋着气，
游了很远，才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冒出头。我浑身湿透，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但我拿到了兵符。我回到萧的府邸。他还在书房等我。我把湿透了的盒子放在他桌上。
他打开盒子，拿出那块象征着三十万大军的虎头兵符，放在灯下仔细看。
报恩任务完成度：15%.奖励生存时长：三个月。我跪在地上，水和血混在一起，
流了一地。萧看完了兵符，才抬头看我。“受伤了？”“小伤。”我说。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瓶，扔给我。“上好的金疮药。”他说，“别死了，
你还有用。”5第二天，早朝。御史当朝弹劾镇北大将军林威，说他意图谋反。证据，
就是那块失窃的兵符，和一封伪造的、他写给敌国元帅的信。林威跪在金銮殿上，百口莫辩。
皇帝大怒。“林威，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林威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陛下，
臣冤枉！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萧站了出来。“父皇，林将军执掌北境多年，劳苦功高。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三皇子也跪下求情。“父皇，林将军是儿臣的岳丈，
他的为人儿臣最清楚，他绝不是会谋反的人！”皇帝看着他们，眼神冰冷。最后，皇帝下令，
将林威打入天牢，择日问斩。林家满门，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我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穿着侍卫的衣服，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知道，那封信是假的。
是我亲手模仿林威的笔迹，写出来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萧的计。他用一块兵符，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除掉了他最大的对手之一。我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抄家那天，
我也去了。我看着那些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家眷，哭喊着被士兵从府里拖出来。
看着他们家里那些珍贵的古董字画，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在车上。我看到林威的小孙子，
才五六岁，抱着一个士兵的腿哭着找爷爷。那个士兵一脚把他踢开。我的心脏，
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很轻，但很疼。我低下头，不去看。我告诉自己，这些人，
和我没关系。我的任务，只是报恩。萧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看着这片人间惨剧。“阿夜。
”他忽然开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我低下头。“殿下做的事，都是对的。”他好像笑了笑。他伸出手，像五年前那样，
用马鞭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膀。“你果然，是我最听话的一条狗。”6除掉林威之后，
三皇子失了臂助，一蹶不振。朝中，只剩下太子还能和萧抗衡。萧并没有立刻对太子动手。
他开始把目光，投向北方的边境。北境之外，是游牧的蛮族，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
林威死后，北境军心不稳，蛮族趁机骚扰边关，烧杀抢掠。萧主动向皇帝请缨，去北境督战。
他带上了我。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真正的战场，和京城里那些小打小闹的刺杀，
完全不一样。这里，人命像草一样。冲锋的号角一响，成千上万的人，
像两股洪流一样撞在一起。刀砍进肉里的声音，人临死前的惨叫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血流成河，尸体堆成山。我跟在萧身边，保护他。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骑在马上，
神情冷静得可怕。他就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下一盘棋。他下的每一道命令，
都精准而致命。他说，分三队，从左翼包抄。蛮族的阵型立刻就乱了。他说，弓箭手，放箭。
天上就像下了一场铁雨，蛮族倒下一大片。我杀红了眼。我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人，
剑都砍钝了。血溅到我脸上，热的，干了之后又变成硬壳，粘在皮肤上。我们赢了。
蛮族溃败，丢下上万具尸体，逃回了草原。打扫战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蛮族的小孩，
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躲在一具尸体下面发抖。我举起剑。那孩子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恨。我的手，抖了一下。为什么？我杀过那么多人，从来没有犹豫过。
为什么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神，我的心会乱？警告：宿主产生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请专注于报恩任务。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在我脑子里响起。我闭上眼睛，一剑刺了下去。
战斗结束后，萧下令，将所有的蛮族俘虏，全部坑杀。一个不留。有将领劝他：“殿下，
此举有伤天和……”萧看了他一眼。“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说，
“我只要一场永绝后患的胜利。”那天晚上，北境的风里，都是哭喊声。
我一个人坐在营帐外面，擦着我的剑。剑身上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我看到一个士兵，
正在火堆旁烧一封信。我问他：“写给家里的？”那个士兵点点头，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他说：“是啊，告诉我娘，我在这边立了功，杀了三个蛮子。等打了胜仗，
我就能回家娶媳没亲了。”他笑得很开心。我看着他，忽然也想知道，我有没有家。
有没有一个在等我回家的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世界里，只有萧，和还不完的恩。
7北境大捷。萧班师回朝，声望达到了顶峰。皇帝龙颜大悦，封他为秦王，赐金牌，
入朝不拜。一时间，秦王府门庭若市。朝中过半的官员，都倒向了他。太子，成了孤家寡人。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要来了。那天晚上，京城下着很大的雪。萧把我叫到书房。
书房里烧着地龙，很暖和。他正在煮茶。“阿夜。”他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陪我喝一杯。
”我有些意外。他从来不让我碰他碰过的东西。我端起茶杯。“这些年，辛苦你了。”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他看着我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