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睁开眼，第一个感觉不是困，而是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是项巨大的工程。”“她知道，再过二十分钟，
妈妈会来敲门……她知道，她必须起来……但她不想动。”“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冷静而清晰……‘你想考一中吗？你想当律师吗？……’但另一个声音，
更像是她身体的本能，慵懒而顽固：‘躺着吧，多舒服……就这样吧，
反正你也就在中游……’”“后一个声音总是轻易地获胜。”一:水底的回声林悦睁开眼，
第一个感觉不是困，而是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是项巨大的工程。闹钟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着，
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穿着她混沌的脑袋。她按掉闹钟，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
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几缕苍白的阳光，刚好打在她堆满练习册的书桌上。
那些《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初中物理全能备考》像一座座沉默的灰色小山，
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再过二十分钟，妈妈会来敲门，
声音从最初的温和催促变成焦躁的怒吼。她知道，她必须起来，
穿上那套蓝白相间、毫无美感的校服，吞下匆匆准备的早餐，然后混入上学的人流，
像一滴水融入河流，无声无息。但她不想动。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冷静而清晰：“林悦，起来。今天语文要默写《与朱元思书》，
数学课讲全等三角形，你上次小测才刚及格。你想考一中吗？你想当律师吗？
宋薇可能已经在那里等你了。”这个声音像她理想中的自己，穿着职业套装，
在法庭上侃侃而谈，逻辑清晰，光芒万丈。但另一个声音，更像是她身体的本能，
慵懒而顽固：“躺着吧，多舒服。作业？晚上再说。学习？太累了。律师？太远了。
就这样吧，反正你也就在中游，掉不下去，也爬不上来。”后一个声音总是轻易地获胜。
她把脸埋进枕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这种状态，她自己起了个名字，
叫“清醒的沉沦”。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下坠，清楚地看到水面之上的光，但就是没有力气，
或者说，没有意愿，向上游。“悦悦！快六点了！你还不起床！
”妈妈的声音果然准时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林悦含糊地应了一声，
身体却像被钉在床上。直到门外脚步声变得急促，眼看“风暴”要升级，她才用尽全身力气，
猛地坐了起来。动作是启动了，但灵魂好像还滞留在某个角落。刷牙的时候，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空洞、头发凌乱的女孩，感到一阵陌生。这是我吗？
那个小学时会在课堂上积极举手，会和宋薇在操场上疯跑，
会为了一个手工比赛熬到深夜的女孩，去哪了？宋薇。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复杂而疼痛的涟漪。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好到在六年级的那个夏天，勾着手指头约定：“薇薇，我们虽然不同校了，
但一定要一起考上一中！然后在高中继续当最好的闺蜜！到时候，我当律师，
你当……你当什么都行，我帮你辩护！”那时阳光炽烈，两个女孩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可是，约定言犹在耳，她却因为父母工作的变动，突然转了学。新的学校，新的环境，
陌生的同学。她尝试过在假期联系宋薇，分享新学校的见闻，抱怨新同学的难以融入。
起初还有回应，后来，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宋薇的社交账号静默了，
朋友圈成了一条灰色的线。她被单方面断联了。可是为什么？林悦在心里问过无数次。
是因为我转学了吗？是因为有了新的朋友吗？是因为觉得我不再重要了吗？
一股灼热的、带着酸涩的情感涌上喉咙。她想大喊，想质问，想抓住宋薇的肩膀摇晃，
问她到底为什么。但下一秒，理智的冷水就泼了下来。“林悦，你凭什么生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新圈子。你转学了，难道还指望别人永远围着你转吗？
你太自私了。你没有资格耽误她。”这盆冷水，不仅浇熄了她刚刚燃起的怒火，
也让她整个人更加冰冷、僵硬。她用力刷着牙，直到牙龈传来刺痛感，
才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抬起头，镜子里的女孩，眼圈有点红，不知道是呛的，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餐桌上，气氛沉闷。妈妈絮叨着邻居家孩子又考了年级前几名，
爸爸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偶尔附和两句。林悦机械地喝着粥，味同嚼蜡。“悦悦，
最近学习怎么样？上次数学小测……”妈妈试探着问。“就那样。”陈默打断她，
声音干巴巴的。“就那样是怎么样？中游晃荡不是办法，你得加把劲，
一中不是那么容易考的……”“知道了。”林悦放下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吃饱了。
”她背起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关门声隔绝了父母担忧又无奈的目光，
也隔绝了那种让她窒息的期望。二：玻璃罩里的世界新学校很大，很漂亮，
但林悦总觉得隔着一层毛玻璃。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嬉笑打闹的声音，
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与她无关。她像一个游离在外的孤岛。
这里的同学似乎早就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课间三五成群，聊着她不了解的梗，
追着她不认识的明星。也有过试图和她搭话的热情同学，但她那堵无形的墙，
最终都让对方讪讪地退开了。她曾无意中撞见几个女生在厕所里窃窃私语，
眼神瞟向另一个落单的女生，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那一刻，她心里一阵发冷。
这就是初中的世界吗？充满了她看不懂的勾心斗角和拉帮结派？她越发想念小学，
想念那个简单、直接，有宋薇在身边的世界。课堂上，她努力想要集中精神，
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黑板上的公式和文字，像一群漂浮的蚂蚁，爬不进她的脑子。
她看着老师嘴巴一张一合，眼神却逐渐放空，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林悦，
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老师点了她的名。她猛地回过神，慌乱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的题目，
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字。
“坐下吧，认真听讲。”老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失望。那种失望，比责骂更让她难受。
她颓然坐下，下课铃响后，却又像赎罪似的，拿出练习册，开始啃那道没听懂的题。
这就是她的模式——上课走神，下课恶补。勉强维持着中游的成绩，不上不下，
像一个精准的讽刺。放学铃声是解放的信号。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个可以让她暂时躲避一切的壳。书桌前，她对着摊开的作业本，
再次陷入“不想动”的泥潭。手机就在旁边，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来，
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已经很久没有亮起的头像。宋薇的朋友圈依旧是一条灰线。
她点开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半年前，她发去的“在吗？”，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里，
无人回应。那股被压抑的、名为“恨”的情绪再次翻涌。“宋薇，我可能有点恨你。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恨你一句话不说就走，恨你轻易毁掉了我们的约定，恨你让我觉得，
原来过去的友情这么不值钱。”可紧接着，法官般的理智再次上线：“陈默，
收起你可怜巴巴的样子吧。人家凭什么要一直记得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内心的撕扯让她精疲力尽。她扔开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