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小斌找疑点
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像是怕一口气吹散了这细微的痕迹。
刚才那一眼只是惊觉，现在他得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血。
他关掉主灯，从证物包里取出紫外辅助灯，打开开关。
蓝白色的冷光扫过鞋底纹路，那一小片暗红色在荧光下泛出微弱的黄绿反光，边缘略带晕染状扩散。
有机液体，极大概率是血液。
他手指收紧，把灯放回包里，动作没停，立刻拿出无菌棉签和密封管。
他俯身，用镊子轻轻撑开鞋底最深的一道沟槽，棉签尖端小心探入，轻蹭残留物表面。
一次、两次，棉签头沾上了灰褐色碎屑与暗红混合的物质。
他收手，将样本装入密封管，贴上标签：“右鞋底可疑残留，紫外反应阳性，采样时间06:23”。
管子放进保温袋，拉好封口。
做完这些，他往后退了半步，重新环视尸体周围三米范围。
鞋面、缝线、泡沫箱边缘、污水洼沿岸——所有可能溅落的位置他都盯了一遍。
没有喷溅点，没有滴落痕，也没有拖拽或踩踏的印记。
这双舞鞋被摆放得干净利落，唯独鞋底藏着一点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说明什么？
这血不是杀人时留下的，也不是挣扎中沾上的。
它更可能是死后接触，或者……被人故意蹭上去的。
他盯着那只孤离的鞋，脑子里转得飞快。
凶手带走了一根手指，留下一只鞋，摆出谢幕姿势，喷了香水，还可能用这只鞋做过什么？
但现场没有搏斗，没有多余脚印，连垃圾都被翻动得有条理。
这不是慌乱之下的行为，是计划好的。
他刚想站起身再查一遍地面，眼角忽然扫到左脚外侧七八十厘米处，碎石堆和墙根接缝的地方，有个小东西反着光。
他挪过去，蹲下，拨开几片碎瓦。
一枚银色纽扣躺在缝隙里，首径不到五毫米，圆形，边缘有轻微刮痕，背面还能看到一小截断针。
他捏起来对着光看，材质像铜合金镀银，表面氧化发乌，但刮痕是新的。
他回头看向尸体。
练功服是纯白连体式，领口袖口都没有纽扣设计。
他又检查两只舞鞋，鞋面、内衬、绑带——全是皮质搭扣和缝线固定，没有任何金属配件。
这枚纽扣，不属于受害者。
他掏出证物袋，拍照、编号、封存。
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银扣×1，位置偏移尸体轴线约80cm，非受害者衣物部件，疑为外力带入。”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看了看巷口方向。
雾气开始散了，天光亮了些，远处传来警车减速的声音，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声音很轻，但他在意。
时间不多了。
他迅速把证物盒里的材料再清点一遍：金属碎屑样本、颈侧布料擦拭样、鞋底残留物、银色纽扣——西项关键物证全部封装完毕，相机存储卡也己备份。
标记桩位置没动，尸体原状未扰，现场保护圈完整。
他抱着证物盒站起身，往巷口阴影处退了两步，背靠墙站着，视线仍锁在那只红舞鞋上。
他知道等下队长来了要交班，流程不能乱，但有些东西他得先确认。
他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的“法医杜”，拨通了电话。
“喂？”
那边接得很快，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杜法医，我是林小斌。”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楚，“城西后巷女尸案，我刚采到两个新样本，需要你尽快初筛。”
“说。”
“第一，右鞋底沟槽发现暗红色残留物，紫外灯下呈弱荧光反应，初步判断为有机液体，疑似血液。
我己经取样，密封冷藏，半小时内能送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鞋底？
不是伤口附近？”
“对。
其他区域没发现同类痕迹。
第二，现场东南角距尸体左脚约八十厘米处，碎石缝里发现一枚银色金属纽扣，铜合金材质，有新刮痕，不属于死者衣物或舞鞋。
我也封好了，一起送过去。”
“你怀疑这纽扣是凶手掉的？”
“不确定。
但它不在尸体轴线上，位置偏，又卡在缝里，不像随手丢的。
而且——”他顿了一下，“那只脱下来的舞鞋，鞋尖内侧有金属碎屑，颜色接近银灰。
我没比对，但两者可能有关联。”
杜毕安哼了一声：“你想让我看是不是同源？”
“只要你能做成分分析，哪怕是粗筛。”
“行。
你让技术科走加急流程，标注‘现场关联物证优先处理’。
我七点半进单位，样本到就动手。”
“谢了。”
“别谢太早。”
杜毕安声音冷下来，“要是最后发现这血是老鼠的，或者纽扣是清洁工掉的，你请我吃三天早餐。”
“没问题。”
电话挂断。
林小斌把手机塞回口袋，低头看了眼手表：06:38。
他靠着墙没动，证物盒抱在胸前，手臂绷得有些僵。
一夜没睡，眼睛发干，但他脑子清醒。
他知道这种案子最怕什么——开头看着像仪式杀人，结果查到最后是个情杀或债务纠纷，所有细节都被误读。
但他也清楚，一旦真有仪式感，那就意味着凶手有预谋、有逻辑、甚至有重复作案的可能。
而仪式，从来不只是为了杀人。
是为了表达。
他再次看向那只红舞鞋。
阳光终于照进巷子深处，落在鞋面上，那抹红刺眼得几乎发亮。
可就在那一刻，他注意到鞋尖最前端的缝线处，有一点极细的纤维缠绕着，颜色偏深，像是从别的地方蹭来的。
他眯起眼。
刚才拍的时候没注意这个。
他正要上前再看，巷口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接着是脚步落地的轻响。
他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来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敲了敲证物盒边缘。
然后抬起脚，往前迈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