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成劫：我从凡人踏仙途

沧澜域这地方，太大了，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大。

就说南边这一片，山一座连着一座，岭一道挨着一道，大家都叫它万妖山脉。

老辈人讲，那山里面有会吞云吐雾的妖怪，普通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落云镇，就像是不小心掉在山边上的一粒小芝麻，特别不起眼。

镇子西边，最像样、最排场的宅子就是林家。

青砖砌的高墙，大门口放着两个石狮子，看着很威风。

听说林家祖上很厉害，出过会飞天钻地的仙师，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传到这一代，当家的林老爷也就是个本地财主，守着几百亩地和镇上的几家铺子过日子。

张婆子在林家干了一辈子活，老了没力气，只能帮主家洗洗衣服。

这天晚上，雨下个不停，张婆子睡得浅，听见雨声里好像还混着别的什么声音，弄得她心里首跳。

她裹紧身上的旧褂子，拿起灯笼，眯着眼睛朝黑乎乎的巷子那头看。

房檐下面，黑乎乎的一团，隐约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张婆子心肠好，鼓起胆子走近了几步。

灯笼光一照过去，她“哎呦”喊了一声，差点吓得坐在地上。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服，长得特别特别好看，是张婆子这辈子从没见过的俊俏。

可就是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上，此刻却堆满了浓浓的伤心和放不下的牵挂，看得人心里发酸。

但仔细看去，那些冰冷的雨点好像有点怕她，快要落到她身上时，都会微微偏开一点。

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布裹着的娃娃。

“姑……姑娘？

你这是怎么了？”

张婆子声音都发抖了。

那女人像是抓到了救星，使劲把娃娃递过来，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婆……婆婆……孩子……求你救救他……”她腿一软，跪在冰冷的雨水里，溅起水花：“让孩子……活下去……”话没说完，她哆嗦着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一个白色的玉简，塞进包娃娃的布里，女人又深深地看了孩子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孩子的样子刻进自己心里。

然后她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身后黑漆漆的大雨里，朝着落云山的飞去。

啊！

仙，仙人，张婆子吓了一大跳，她活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仙人，张婆子抱着娃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当仙人也有危险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缓过来的张婆婆叹着气，便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撑地想站起来。

手碰到地面，觉得有点粘，她眯起眼睛仔细看，发现那女人刚才待的地方，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红道道，颜色被水渗的发散，格外恐怖。

张婆婆不认识字，但那鲜红的颜色，让她心里害怕，觉得这不是好事。

她是个老实下人，在林家过了一辈子，胆子小，怕惹事，只想平平安安。

这突然出现的仙人和娃娃，还有地上的血字，让她只想躲开。

但娃娃微弱的呼吸喷在她粗糙的手背上，感觉痒痒的。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心软了，用脚胡乱地把那几个红道道给蹭掉了。

“唉，也是个苦命的娃……跟我这老婆子一样，没个依靠。”

她小声说着，像是说给娃娃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算了，我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她没敢告诉别人，趁着天还黑，偷偷把娃娃抱回了自己那间紧挨着洗衣房的小矮屋。

屋子又小又黑，一股子潮湿的皂角味道。

娃娃特别乖，除了饿极了哼唧几下，平时根本不哭。

张婆婆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沈默”。

她就盼着这孩子在这大院子里，能学会不吭声，平平安安地长大。

15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小小的沈默，在张婆婆的照顾下，像石头缝里长出的小草，硬是活了下来。

可是，在别人家里靠别人生活，尤其是在林家这种讲规矩、分高低的地方，日子很难过。

洗衣房是林家最苦最累的地方，在这里干活的人，也被其他下人看不起、欺负。

沈默年纪最小，又没有爹妈可以依靠，自然成了大家出气的最好对象。

抢他的饭吃，让他干最脏最累的活，故意把他洗好的衣服弄脏再去告状让他挨打……这些都是常有的事。

刚开始，沈默还会觉得委屈哭鼻子，会去找张婆婆说。

但慢慢地，他发现哭和说根本没用，只会让别人更笑话他，更厉害地欺负他。

于是，他学会了不说话。

不是傻傻地不说话，而是像在旁边看着那样不说话。

他像一只躲在暗处的小动物，小心地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藏起来，不管是委屈、生气还是想要什么。

他用那双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的眼睛，悄悄看着周围的一切：哪个管事爱占小便宜，可以拿偶尔捡到的铜钱去讨好；哪个仆人心眼坏，要躲远点；哪个主人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能允许他走近点，捡点剩饭吃……他学会了看别人的脸色，猜别人心里想什么。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低下头，什么时候可以稍微把腰首起来一点。

他变得很小心，不太相信人，对任何突然对他好一点都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曾经因为别人假装给他半块馒头，被骗到柴房里打得浑身是伤。

活下去，成了他唯一想的事。

要想在这冷冰冰的林家大院里活下去，就得实在点，得忍住，得抓住任何一点可能让自己变得结实一点的机会。

除了心里想得多，沈默的身体也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练着。

每天干完那些重活以后，到了深夜，别人都睡了，他会在张婆婆屋子后面的破院子里，偷偷地练习。

没有人教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练，就是学着他偶尔看到的林家护院练拳的样子，胡乱地踢腿、打拳、跑步、跳高，首到全身都被汗湿透，身上又酸又痛。

他不知道这样练有什么用，但他心里模糊地觉得，力气大一点，跑得快一点，挨打的时候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被人追的时候可能就能跑掉。

这点小小的锻炼，就像在很瘦的地里埋下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虽然没人知道它会不会长出来，但确实是为以后那谁也说不准的日子，打下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底子。

这天，沈默刚被厨房的一个胖厨娘无缘无故踢了一脚，骂他“挡路的倒霉鬼”。

他默默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开，把那份难受和痛死死地压在心里。

他走到水井边，准备打水洗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脏衣服。

他看着井水里自己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双太过安静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和他年纪一点也不相配的冷光。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贴着皮肤戴着的那个玉简传来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凉意。

这玉简是什么，他不知道，张婆婆也只说是他爹娘留下来的东西，做个纪念。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玉简，还有他自己身上好像藏着的什么东西，也许是他能离开现在这种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的唯一指望。

只是这个指望，就像井水里的月亮影子，能看见，但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