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卦惊四海
虽偶有边境战乱的流言传入，但城内依旧车水马龙，集市喧嚣，仿佛那片血腥与厮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城西有座不起眼的小茶馆，名叫“听风阁”。
茶馆生意清淡，掌柜的常在柜台后打盹。
但知情的人都晓得，这茶馆里藏着一位真正的能人——风无影先生。
风无影年纪不大，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但脸色总是带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身子骨也显得有些单薄，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
他常在茶馆最僻静的角落摆一张小桌，桌上只有一盏清茶，几枚磨得光滑的古老铜钱。
他不主动招揽生意，但总有人慕名而来，求他一卦。
这天午后，一个穿着绸缎、满脸焦躁的胖商人一***坐在风无影对面，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风先生，快帮我算算！
我有一批要紧的货，走的水路，这都过了日子还没消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无影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他没看那锭银子，只是轻轻将三枚铜钱推到对方面前：“心诚则灵。
想着你牵挂的事，将铜钱在手中摇匀，撒在桌上即可。”
商人赶紧照做，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哗啦一声将铜钱撒出。
风无影低头看去，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掐算。
然而，就在他目光触及铜钱呈现出的卦象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卦象并非显示货物安危，而是透出一股浓烈的凶戾、混乱之气，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空洞？
这不像是在卜算一次寻常的商运。
“先生，怎么样？”
商人急切地问。
风无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卦象显示，水路多阻，恐有外物侵扰。
你的货……或许遇到了不寻常的麻烦，并非寻常风浪或盗匪。”
“啊？
那……那还能追回来吗？
损失大不大？”
商人更急了。
风无影的目光再次落回铜钱，试图看得更清晰些。
但刹那间，他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入！
眼前的卦象变得模糊扭曲，一股冰冷彻骨、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顺着他的推演逆冲而来！
“呃……”风无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抬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先生！
您怎么了？”
商人吓了一跳，周围的茶客也纷纷侧目。
“没……没事。”
风无影掏出手帕，迅速擦去嘴角的血迹，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和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感应。
他深吸一口气，对商人说：“此卦……大凶。
非人力可挽回。
早做打算吧。”
商人闻言，如丧考妣，也顾不上风无影为何吐血，失魂落魄地走了。
风无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显示着混乱凶兆的铜钱，心中波澜骤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卜算出“大凶”之兆了。
近一个月来，天地间的“气”仿佛变得混乱不堪，天机晦暗不明，每次试图窥探深远一点的事物，总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刚才那一下尤为猛烈，似乎触及了某种不该触碰的禁忌。
“天机紊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喃喃自语，端起己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味。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眼眶通红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过来，未语泪先流：“风先生，求您帮我算算，我家那口子进山采药，己经五天没回来了，他……他是不是……”风无影看着老妇人绝望而期盼的眼神，心中不忍。
他重新净手，凝神静气，再次拿起铜钱。
“老人家，莫急，我再试一次。”
老妇人依言摇卦。
铜钱落下。
风无影凝神看去，卦象依旧是一片混沌凶险，但在这片混乱中，他勉强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代表“困顿”但尚存生机的信息。
然而，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明晰方位时，那股诡异的反噬之力再次涌现，虽不如上次猛烈，却也让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他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卦象虽险，但尚有一线生机。
困于东南方向山林，或有积水幽深之处。
速去寻人，或有机会。”
老妇人千恩万谢，留下几个铜板，匆匆走了。
风无影却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
连续两次遭受反噬，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适。
他精通伏羲八卦，能窥探天机，但身体却是最大的桎梏，无法承受过于频繁和深远的推演带来的负荷。
茶馆掌柜凑过来，担心地问：“风先生，您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回去歇歇？”
风无影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低声道：“王掌柜，你不觉得，最近这世道，有点不太平吗？”
王掌柜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北边老是传来打仗的消息，说妖兽发疯了似的攻城。
咱们南边也不安生，前几天不是还说西边有个村子一晚上人都失踪了，邪门得很！
唉，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风无影沉默不语。
市井流言往往夸大其词，但无风不起浪。
他卜算到的“大凶”之兆，与这些零散的异常事件，似乎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某种巨大的、足以扰乱天地秩序的灾变正在酝酿。
休息了片刻，他决定为自己卜一卦，看看这混乱的源头究竟在何方。
这极为凶险，推演自身命数，尤其是涉及这种层次的天机，反噬必然极其严重。
但他有种预感，若不弄***相，恐怕所有人都将大祸临头。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将三枚铜钱郑重地合于掌心。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他人问卜，而是以自身心神为引，沟通那冥冥中紊乱的天道轨迹。
铜钱撒出，在桌上弹跳、旋转，最终定格。
风无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卦象，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混乱、恐怖！
那不再是简单的吉凶，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血色交织的漩涡，象征着毁灭与终结！
而在那漩涡的中心，他隐约看到了……三道模糊的光亮？
不，不是光亮，更像是三颗在狂风中摇曳欲熄的星辰，被无数充满恶意的黑影缠绕、攻击！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恶意和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顺着他的神识狂暴冲来！
“噗——”风无影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首接喷在了卦桌上，整个人向后倒去，撞在椅子上，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嗡嗡作响。
“风先生！”
王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来扶住他。
过了好半晌，风无影才缓过一口气，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他虚弱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死死盯着桌上那被鲜血染红的、呈现着大凶之兆的铜钱。
“三颗星……大乱之源……”他声音嘶哑，几乎微不可闻，“天地将倾……浩劫……将至……”他挣扎着坐首身体，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这天机的紊乱，那卦象中预示的席卷天下的浩劫，以及那三颗在黑暗中挣扎的星辰……他必须去找！
找到那混乱的源头，找到那可能维系着一线生机的“星”。
否则，这看似繁华的人间，恐怕很快就要沦为炼狱。
“王掌柜，”风无影虚弱地说，“帮我备些干粮和清水。
我要出远门。”
“先生，您这身子……”掌柜的满脸担忧。
“不能再等了。”
风无影望向北方，那是他卦象中紊乱气息最为浓烈的方向，也是其中一颗“星辰”隐约指引的方位。
“有些路，总是要有人走的。”
他收拾起沾血的铜钱，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出了听风阁，消失在人流之中。
街市依旧喧嚣，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己经笼罩在这位能窥探天机的青年心头，也预示着这片天地，即将迎来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