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子交心，初露锋芒
王淑芬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与李老西的对峙，几乎耗光了这个柔弱女人全部的勇气。
此刻，后怕和更大的焦虑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十天内…十五块…小烨，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抬起头，眼圈通红地看着儿子，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爸这药不能断，家里就只剩那点玉米面了，要不…要不我去你二姨家再…妈，别去。”
林烨打断母亲的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二姨家什么情况您也知道，上次能借给咱们五块钱己经是极限了。
再去，除了看舅妈的脸色，听些风凉话，什么都得不到。”
前世记忆翻涌，二姨夫那副嫌弃鄙夷的嘴脸和舅妈指桑骂槐的刻薄，他至今难忘。
穷在闹市无人问，这份人情冷暖，他早己尝透。
王淑芬闻言，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儿子说的是实话，可除了去求亲戚，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钱的事，您别操心，交给我。”
林烨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她，试图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传递过去，“我说到做到。”
他的眼神太笃定了，笃定到让王淑芬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不再是需要她庇护的儿子，而是一个可以撑起这个家的男人。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混乱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些许。
“我去看看爸。”
林烨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站起身，走向里屋。
更浓的中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父亲林建国躺在靠墙的木板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眉头因为疼痛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
那双曾经能扛起百斤粮袋、支撑起这个家的臂膀，此刻无力地搭在破旧的棉被外，腿上打着简陋的夹板，看上去触目惊心。
林烨的心猛地一揪，鼻腔涌起强烈的酸涩。
前世，父亲就是因为这次事故治疗不当，最终落下终身残疾，腰腿常年剧痛，后半生都在痛苦和郁郁寡欢中度过。
家庭的顶梁柱倒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母亲和他稚嫩的肩头，悲剧的序幕由此拉开。
但这一次，绝不会了！
林烨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压下，轻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动静，林建国发出一声压抑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待看清是林烨后，艰难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小烨，外面是不是李老西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无力，“是爸没用，拖累你们娘俩了。”
“爸，别这么说。”
林烨拿起旁边破旧的搪瓷缸，用棉签蘸了点温水，小心地湿润着父亲干裂的嘴唇，“一点小麻烦，己经解决了。”
“解决？”
林建国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你怎么解决的？
他那种人…咳咳…”情绪稍一激动，便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伤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林烨赶忙轻轻替他抚着胸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少年。
“爸，您别急。
安心养伤最重要，钱的事我有办法。”
林建国喘匀了气，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仔细地打量着。
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同。
往日的儿子，虽然孝顺，但遇到这种事，多是躲在母亲身后，眼神里带着怯懦和慌乱。
可此刻的林烨，眼神沉静如水，语气沉稳有力，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扛住。
这种变化，让林建国在惊讶之余，心底又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你能有什么办法，唉…”林建国叹了口气，仍是悲观，“我这腿，厂里来的卫生员看过了，说伤了骨头，躺几个月就好了，就是苦了你妈…”厂卫生员？
林烨目光一凝。
前世就是那个半吊子卫生员的误判和厂里的拖延，才彻底毁了父亲的腿！
他回想起前世父亲后来时常抱怨的细节：不只是腿骨问题，腰部当时也遭受了剧烈撞击和扭伤，却一首被忽略，导致后来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才是真正让他无法久站和负重的原因！
而且腿骨似乎也有轻微骨裂当时没照出来，留下了长期的病根。
“爸，”林烨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您老实告诉我，除了腿，腰是不是也疼得厉害？
特别是咳嗽或者想使劲的时候，是不是连着整条右腿都又麻又痛，像过电一样？”
林建国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你…你怎么知道？！”
这种感觉他这两天确实有，但只觉得是摔伤后的正常现象，连老婆都没详细告诉，怕她更担心，儿子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还描述得如此准确！
“还有，您左小腿外侧，是不是有一小块地方，按上去不是肉疼，像是骨头里面针扎似的疼？”
林烨继续追问，语气精准得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林建国彻底惊呆了，下意识地就想用手去摸左小腿那个确实存在的痛点。
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分毫不差！
“小烨…你…”林建国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这绝不是瞎蒙能蒙出来的！
“爸，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林烨眼神锐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您这伤，绝对不像厂卫生员说的那么简单！
光是躺着静养不行，必须马上去县医院，拍个X光片仔细检查！
特别是腰和左小腿！”
他抓住父亲的手，力量很大，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爸，信我一次！
这不是小事，耽误了，可能…可能后半辈子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我们必须去医院，今天就去！”
林建国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听着那斩钉截铁、关乎他未来命运的判断，心中的惊骇如同惊涛骇浪。
儿子突然变得陌生，却又给人一种无比可靠的感觉。
那种笃定和急切，完全不似作伪。
难道儿子的梦话是真的？
真有老祖宗托梦？
还是…剧烈的疼痛再次从腰腿处传来，让他冷汗涔涔。
他看看儿子坚定无比的眼神，再想想厂卫生员那敷衍的态度…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如果儿子说的是真的…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决断。
“好！”
林建国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坚定，“爸…信你！
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