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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啊，你看，你弟弟小杰也到年纪了，这城里没个房子，哪个姑娘肯嫁给他哟？”
饭桌上，婆婆张翠花夹了一筷子咸菜，咂摸咂摸嘴，浑浊的眼睛瞟向我，话里有话。
“他那工作，一个月才几个钱？我跟你爸这点养老金，自己花都不够。你跟沈浩是亲哥亲嫂，这事儿，你们不得上点心？”
我嘴里正嚼着一粒米饭，动作猛地一顿。
轰——
耳边像是炸开了一万个响雷，眼前油腻的红烧肉、盘子边沿的缺口、婆婆那张刻薄的脸，还有旁边埋头扒饭、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丈夫沈浩，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熟悉。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了给小叔子沈杰凑够一百万的首付，我一天打三份工，连轴转了整整三年。最后一次，是在凌晨送外卖的路上，连人带车被一辆酒驾的卡车撞飞，当场就没了呼吸。
死前我最后的念头是，我那张存了一百万的银行卡，可千万别摔坏了。
淦！
我可真是个感动天感动地的大孝媳！
“小晚？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张翠花见我没反应，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嗓门都高了八度，“俺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这是啥态度？”
她的山东口音一出来，我就知道，老太太这是要开始作妖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再看看旁边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的沈浩，突然就笑了。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悲剧开始的这一天，这一顿晚饭。
上一世，就是在这顿饭上，张翠花第一次提出了要我们给小叔子买房的荒唐要求。
当时我傻啊，觉得都是一家人，弟弟有困难，当哥嫂的帮一把是应该的。
沈浩那个窝囊废，也在旁边给我洗脑，说什么“咱们先苦几年，等弟弟结婚了就好了”、“我妈就这么一个要求，咱们满足她，以后家里就太平了”。
我信了他的鬼！
结果呢？我们省吃俭用，把所有钱都存起来，我辞掉了原本清闲但工资不高的文员工作，开始疯狂打工。送外卖、做保洁、去工地搬砖……只要给钱，什么活我都干。
而他们一家子呢？
张翠花拿着我们给的生活费，天天搓麻将、跳广场舞，跟老姐妹们炫耀她儿子多孝顺。
沈杰呢，拿着我们给的钱，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买了名牌衣服，三天两头请狐朋狗友下馆子，过得比谁都滋润。
沈浩呢？哦，他会每天在我累得半死回家后，给我端上一杯热水，温柔地说：“老婆辛苦了，再坚持坚持。”
坚持你妈个头啊！
我累死累活，换来了什么？换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心安理得，换来我三十岁不到就一身病，最后惨死街头。
而我死后，警察把那张一百万的卡交给我妈，我妈哭得撕心裂肺。沈浩一家却在拿到钱的第二天，就喜气洋洋地去给沈杰付了首付。
葬礼上，我妈质问他们，张翠花理直气壮地说：“人死都死了，钱留着干啥？当然得给活人用啊！再说了，她是我们沈家的媳妇，她的钱就是我们沈家的钱！”
多可笑。
重来一世，我看着眼前这三个“亲人”，心中再也没有半分温情，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乐子。
对，就是乐子。
既然老天爷让我回来，我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妈，您说得对。”我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个无比“贤惠”的笑容。
张翠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
沈浩也惊讶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愧疚。
“我就知道小晚最通情达理了！”张翠花立刻眉开眼笑，“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俩努努力，争取……一年内！给小杰把房子买了！”
一年？她可真敢想。
上一世，她说的是三年，这一世，大概是看我答应得太爽快，直接加码了。
“行啊。”我笑得更甜了，“别说一年，半年都行。”
“真的？！”张翠花激动地站了起来。
沈浩也激动地看着我：“老婆，你……”
“但是，”我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我有一个条件。”
张翠花一屁股坐回去，警惕地看着我：“啥条件？”
我目光转向沈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离婚。”
空气瞬间凝固。
张翠花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被点了穴。
沈浩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汤汁溅了一地。
“你……你说啥？”他结结巴巴地问，脸色惨白。
“我说，离婚。”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和你妈，还有你弟，不是想要房子吗？可以。只要你同意离婚，我名下那套婚前买的单身公寓，现在市价差不多一百五十万，我直接过户给沈杰。另外，我们这三年的夫妻共同财产，我也一分不要，全都留给你。这样，你们不仅有了给沈杰买婚房的钱，你还能多出一笔钱养老。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我的婚前公寓？用我的钱，给他们沈家买人情？
我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张翠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个小贱人！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们家沈浩离婚了？啊？肯定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妈，您别胡说！”沈浩总算回过神，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急着辩解，“小晚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她都要跟你离婚了！”张翠花气得直哆嗦，“为了个房子，家都不要了！这种败家娘们，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娶进门！”
我冷笑一声，看着沈浩：“你听到了？在你妈眼里，我连一套房子都不值。沈浩，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你离不离？”
沈浩满头大汗，看看我，又看看他妈，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又在“权衡”，又在“两头为难”了。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副窝囊样子骗了，总觉得他只是孝顺，只是耳根子软，心是向着我的。
现在看来，狗屁！
他就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谁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就向着谁。
“行，你不说是吧？”我点点头，拿出手机，“那我替你说。”
我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李律师吗？我是林晚。对，我想咨询一下离婚……不，不是咨询，是直接委托。我要起诉离婚。”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沈浩和张翠花的脸，一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林晚！你疯了！！”沈浩猛地冲过来，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冲着电话那头吼道：“打错了！我们不离婚！”
吼完，他“啪”地挂断电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我。
我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就急了？这才哪到哪啊。
“我不想干什么，”我慢悠悠地从他手里抽回我的手机，擦了擦屏幕上被他捏出来的指纹，“我只是想满足你们一家的愿望啊。你妈不是想要我给小叔子买房吗？我同意了啊。你不是心疼你弟没地方住吗？我把我的婚前财产都给他了啊。我还顺便成全了你这个大孝子，让你不用再两头为呈，这不好吗？”
我每说一句，沈浩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你这是在说气话！”他嘴唇哆嗦着，“小晚，我知道妈说话不好听，我替她给你道歉，你别当真，啊？咱们不闹了，好不好？”
他想伸手来拉我，被我侧身躲开。
“我没闹，”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沈浩，我是认真的。结婚三年，我为你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心里有数。我以为人心换人心，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在你们眼里，我可能还不如一条会挣钱的狗。”
“不是的！小晚，你别这么说！”沈浩急得满头大汗。
“行了行了！离就离！谁怕谁啊！”一直没说话的张翠花突然又炸了，她一拍桌子，指着我骂道，“俺们沈家还怕没你一个媳妇不成？离！马上就离！我看你离了我们沈家，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们！”
她一边骂，一边给沈浩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觉得我是在拿乔，想用离婚来威胁他们，让他们放弃买房的念头。
只要沈浩硬气一点，我就得乖乖认怂。
呵呵，天真。
“好啊。”我立刻点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妈，这可是您说的。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沈浩，你把身份证、户口本都带齐了。”
说完，我转身就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反锁。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张翠花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沈浩焦头烂额的劝解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爽！
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上一世积攒了三年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便宜的地摊货，化妆品更是少得可怜。真正值钱的，是这间卧室里我婚前购置的一些小玩意，还有一个我藏在床垫下的首饰盒。
那里面是我妈给我的嫁妆，一对龙凤金镯，还有我外婆传下来的一支玉簪。
上一世，为了给沈杰凑钱，我把这些也都卖了。卖掉的那天，我在金店门口哭了一下午。
这一世，它们都还在。
我把首饰盒贴身放好，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旧账本。
这是我从结婚第一天起就开始记的账，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
其中，给张翠花的生活费，给沈杰的“零花钱”，过年过节给他们家亲戚的红包……一笔一笔，触目惊心。
三年下来，我花在这个家里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有二十多万！
而沈浩呢？他的工资卡，从结婚第二个月起，就交给了张翠花“保管”。美其名曰，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妈给你们存着。
存着？呵呵，怕是全存到沈杰的口袋里去了。
这个账本，上一世我把它当成我们“爱情”的见证，每次翻看都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奉献者。
现在看来，我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不过没关系，这个账本，现在成了我最有力的武器。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是沈浩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小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少说两句？是她要跟你离婚！这个家都要散了，你还让我少说两句？”张翠花的声音尖利刺耳，“我告诉你沈浩，你甭怕她！她就是吓唬你！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今晚好好跟她说说软话，明天她保准就忘了！”
“她把门都反锁了！我怎么跟她说！”
“那就砸门！你是个爷们不是？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
“……”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冷笑一声。
砸门？好啊，我等着。只要他敢砸，我立刻就报警，告他家暴。
果然，沈浩没那个胆子。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
“小晚，你开开门，我们谈谈。”沈浩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无奈。
我没理他。
“小晚，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你受委屈。买房子的事，我们再商量，好不好？你别冲动，别提离婚了，行吗？”
我还是没理他。
“林晚！”他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吗？”
我拉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想闹僵，就明天九点，民政-局见。”
说完，我又要把门关上。
沈浩急了，一把抵住门：“小晚！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离婚不是小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我打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我谈感情？沈浩，你扪心自问，这三年，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吗？你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吗？”
我拿出那个账本，翻开，一页一页地摔在他脸上。
“你看看！这是我为你这个家花的钱！我自己的工资，一分没留，全都贴进来了！我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哪一样超过一百块了？而你弟呢？他一个月换一部手机，一身的名牌！我过生日，你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忘了说，转头就给你弟转了五千块钱买游戏机！这就是你说的感情？”
沈浩被账本砸得后退了两步，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脸色煞白。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气笑了，“你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妈不容易，你弟还小，你需要我这个‘贤内助’帮你分担！沈浩，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在乎！”
“我不是……”
“别说了。”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明天九点，民政-局。你不来，我就直接去法院起诉。到时候，我会把这份账本，还有你工资卡上交给你妈的流水，全都提交给法官。你猜，法院会怎么判？”
沈浩彻底僵住了。
他知道，如果我真的起诉，他不仅分不到一分钱，甚至可能还要倒赔我。
最重要的是，他那个在事业单位上班的“铁饭碗”，最怕的就是这种家事丑闻。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一阵快意。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