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整张床都在抖。我掀开被子,她手里攥着一本被撕掉封面的书。
那是她写的童话,刚刚获得了市里的特等奖,准备出版。“妈妈,”她哭着说,
“班主任说我书里的主角不该叫‘希望’,因为穷人的孩子不配有希望。她撕了我的书,
举报我三观不正,还让出版社撤回了书号……”我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市教育局局长张启山。
“我只问一句,一个公立学校的老师,凭什么来定义谁的孩子不配拥有希望?
”1.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隔着电流,听不出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冷硬。“白女士,
您先冷静一下。关于您反映的情况,我们会进行核实。但您也知道,
我们处理事情需要流程……”“流程?”我打断他,“我的女儿今年才十岁。
她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被她的老师用最恶毒的偏见,钉在了耻辱柱上。你跟我谈流程?
”“白女士!”他拔高了声调,“我是教育局局长,你是学生家长。请你遵守规则。
”我气笑了。“好,张局长。我遵守你的规则。”挂断电话,我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女儿。
她还在小声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那本被撕掉封面的《希望》,被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仿佛那是她仅剩的铠甲。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她。“浅浅,别怕,不管发生什么,
都有妈妈在。”“妈妈,沈老师说的是真的吗?因为我们家没钱,
所以我的主角就不能叫‘希望’吗?”我捧起她的小脸,擦掉她的眼泪。“当然不是。浅浅,
记住,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定义你的,只有你自己。‘希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
它属于每一个人,跟贫富无关。”“可是,
书没了……他们都说我是坏孩子……”“书会有的,荣誉也会回来的。
”“至于那些说你是坏孩子的人,妈妈会让他们把说出来的话,再给我咽回去!
”浅浅似懂非懂地看着我,但她不再哭了。第二天,我直接去了学校。校长办公室里,
班主任沈沁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喝着茶,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校长是个和事佬,
一见我就开始打太极。“浅浅妈妈啊,这件事呢,我们已经了解过了。
沈老师也是为了孩子好,现在的社会舆论对‘三观’问题抓得很严,我们作为教育工作者,
必须谨慎。”我没理他,目光直直地射向沈沁。“沈老师,我女儿的书,到底哪里三观不正?
”她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开口:“书本身没问题,文笔还很稚嫩,但想象力不错。
问题出在立意上。”“一个住在地下室,连饱饭都吃不上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希望’?
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一种对现实的扭曲。这会给其他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让他们以为贫穷很浪漫?还是以为只要有‘希望’就能凭空变出面包?”“穷人的孩子,
最应该学会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是认清现实。你作为家长,不引导她面对现实,
反而鼓励她沉浸在幻想里,这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你这种人,就算有点小聪明,
也永远只能活在底层,根本不明白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为人师表”的脸,真是挺膈应人的。“所以,你就撕了她的书,
毁了她的奖?”沈沁嗤笑一声:“一本幼稚的童话而已,毁了就毁了。我是她的老师,
我有责任纠正她的错误思想。这次的特等奖,我已经跟组委会沟通过了,会重新评选。
浅浅还小,受点挫折对她有好处。”她说完,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在看我。
我没再跟她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沈老师,你会为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
”2.走出校长室,我去了市图书馆,找到了这次儿童文学创作大赛的全部获奖作品公示。
女儿的《希望》排在特等奖的第一位,后面跟着评委会的评语:“以最纯真的笔触,
描绘了最坚韧的希望,是黑暗中绽放的光芒,拥有触动人心的力量。”公示的角落,
附有评委会主席的名单和简介。主席是当代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陈瑾年。
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名字。我拿出手机,呼出了一个好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
被接了起来。“哪位?”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传来。“陈老师,是我,白露。
”那边沉默了,随即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白露?真的是你?你这丫头,消失了快十年,
终于肯露面了?”我苦笑一声:“陈老师,说来话长。这次找您,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我把浅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陈瑾年越听越气,最后重重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简直是教育界的耻辱!一个老师,
竟然能说出‘穷人的孩子不配有希望’这种混账话!”“白露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我倒要看看,谁给她的胆子,敢推翻我们评委会一致的决定!”挂了电话,
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陈瑾年老师是文坛泰斗,为人刚正不阿,有他出面,
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沈沁敢这么嚣张,背后不可能没有依仗。我回到家,打开电脑,
开始搜索沈沁的资料。公立学校的老师,信息很有限。
但我还是在学校几年前的一个表彰大会新闻稿里,找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沈沁的丈夫是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的副科长。不大不小的官,
但管着全市中小学的日常教学和评优评先。难怪她有恃无恐,都能撺掇校长跟着和稀泥。
就连出版社和评委会那边,她都能说得上话。合着是一家人在教育系统里唱双簧呢。
我正琢磨着,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浅浅的班级家长群。
有人把我刚刚去学校的事情发到了群里。一个家长阴阳怪气发了条消息:“@浅浅妈妈,
听说你今天去学校闹了?为了一个什么奖?小孩子家家的,学习成绩最重要,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立刻有几个家长附和。“就是啊,沈老师多负责的老师,
肯定是为了孩子好。”“浅浅妈妈,你这样去学校闹,会影响老师上课的心情,
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孩子。”“我听说浅浅那本书写得挺阴暗的,
沈老师也是怕带坏班级风气吧。”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不由得握紧手机。这时,
沈沁在群里发了一大段文字,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全体:各位家长,实在抱歉,
因为我的工作方式问题,给浅浅妈妈造成了困扰。我承认,我当时情绪有些激动,
直接撕掉了浅浅同学的书,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浅浅妈妈和浅浅同学道歉。
”“但我作为老师,看到孩子在思想上走了弯路,实在是心急如焚。
我只是希望浅浅能够脚踏实地,不要沉迷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我的方式过激了,
但我敢说,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一个老师的苦心。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之深、责之切的严师形象,瞬间赢得了大部分家长的同情和支持。
“沈老师太伟大了!一心为了学生!”“浅浅妈妈,你真该好好反省一下,
别辜负了老师的一片苦心。”“就是,为这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班级团结,
真是不懂事。”我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恶人。沈沁甚至私聊我,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得意。
“浅浅妈妈,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心。我听说你以前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怎么,
现在稍微能喘口气了,就真以为自己能跟我们这种人平起平坐了?
你就算搬来陈瑾年又怎么样?在这些家长眼里,我才是那个每天陪着他们孩子的人。
你是斗不过我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哦对了,顺便奉劝你一句,
回头让你女儿写一份检讨,承认错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
你信不信我能让她在学校里待不下去?”我没有回复,把手机熄屏,不再看那些污言秽语。
窗外夜色深沉,浅浅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浅浅,
天塌下来有妈妈撑着,你只管快乐的成长。”3.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陈瑾年的电话,
声音愤怒。“白露,我给组委会和出版社都打了电话。他们都说,
是接到了市教育局的‘指导意见’,要求重新审查那本书的‘价值观导向’。
”“我去找了张启山,你猜他怎么说?”我心里一沉:“他怎么说?”“他说,
他尊重评委会的专业意见,但也必须重视一线教师和学生家长的反馈。他还说,
教育问题无小事,在有争议的情况下,暂时搁置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又是这套官腔。
说什么稳妥,不过是牺牲我女儿的利益,来保全他自己的乌纱帽。“陈老师,谢谢您。
接下来的事,我自己来处理。”“白露,你……”“您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原本以为可以公事公办,但是没想到阻碍重重。看来不得不动用手里的底牌了。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当天下午,浅浅在学校就出事了。我接到学校电话,说浅浅在美术课上,
被同学用颜料泼了一身。我赶到学校的时候,浅浅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
白色的连衣裙上黏腻的颜料,混着刺鼻的气味,花花绿绿一片。
几个孩子在不远处嬉笑的指着她:“你看她,像个小丑。”“我妈妈说了,她妈妈是坏人,
专门跟老师作对。”“她写的书也是坏书,沈老师都撕了。”我冲过去,
一把将浅浅搂进怀里。浅浅没有哭,她只是把脸埋在我怀里,身体抖得停不下来。
美术老师走了过来,一脸为难。“浅浅妈妈,孩子们就是闹着玩,
我已经批评他们了……”我抬头,冷冷地看着她。“闹着玩?这是校园霸凌!我的女儿,
就因为我维护了她应有的权利,就要在这里被公然羞辱吗?”“作为老师,
你就是这么保护学生的?”美术老师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这时,沈沁闻讯赶来。
她看了一眼狼狈的浅浅,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脸上却装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哎呀,
怎么会这样?浅浅,你没事吧?”她假惺惺地想去拉浅浅的手,被我一把挥开。“沈沁,
这是你的意思,对不对?”沈沁立刻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白露,
你说话要讲证据!我一直在办公室备课,怎么可能指使学生做这种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转向那些孩子,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起来。“同学们,快跟阿姨解释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带头泼颜料的男孩,是班上的班长,也是平时最会讨好沈沁的学生。
他理直气壮地说:“是白浅浅自己不小心撞到我们画板上的!我们都看到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附和:“对,是她自己撞的!”谎言张口就来,没有丝毫愧疚。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浅浅,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没多久,校长也赶来了。
他沈沁在我面前一唱一搭,把这件事定义为“孩子间的意外摩擦”。他们甚至反过来劝我,
不要小题做大,影响班级和谐。我看着他们虚伪的脸,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回到家,我给浅浅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看着她这样,我攥紧了拳头。我拿出手机,翻出张启山的号码,
发了一条短信。“张启山,浅浅写的那本童话,叫《希望》,但它最初的灵感,
来源于一本叫《织星人》的故事。”“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燕园的未名湖畔,
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给你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那个孤独的织星人,
为了给黑暗中的人们带去光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光芒。”“你当时说,这个故事,
应该叫《希望》。”4.短信发出近一个小时,手机才震动起来。张启山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官方的腔调,也没有了之前的冷硬,而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的疲惫。“白露,
是我。”他没有寒暄,甚至没有提那条短信的内容,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沈沁的丈夫是基础教育科的副科长,对吗?”我心头一凛。“是。”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我能想象到,他在这个位子上,每天面对着多少这样盘根错节的利益网。良久,
张启山才用一种近乎艰涩的声音说:“白露,我承认,我一直在妥协。教育系统的水,
比未名湖的深得多。沈沁和她丈夫,只是冰山一角,动他们,等于动一整条利益链。
我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把整条线连根拔起的切入点。”他的话语里透着身居高位的无奈,
但我听不进去。“我不需要你当官的权衡!我只问你,一个公立学校的老师,公然霸凌学生,
宣扬金钱至上的价值观,这件事,你管不管?”“我只问你,
二十年前那个跟我说‘希望’是世界上最美好词语的张启山,现在在哪里?
”“我只要你明天上午九点,给我女儿一个公道!”我的话音刚落,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好。”“明天上午九点,我亲自去。”“白露,”他顿了顿,
声音低沉,“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记起,我为什么会坐在这个位子上。”第二天,
我没有告诉浅浅将要发生什么,只是帮她梳好头发,换上她最喜欢的小裙子。“浅浅,
我们再去一次学校,好吗?”浅浅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妈妈,
我不想去……他们会笑我……”我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浅浅,记得妈妈说的话吗?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定义你的,只有你自己。今天,我们就去告诉他们,谁才是小丑。
”我牵着浅浅的手,再次踏入学校的大门。这一次,
我直接走进了沈沁正在上课的五年级二班。沈沁正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课文,看到我们,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浅浅妈妈,你又想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我没有理她,
只是拉着浅浅走上讲台,面对着全班同学。“同学们,我是浅浅的妈妈。”“昨天,
浅浅在这里,被泼了一身颜料。有人说,那是意外。但我和浅浅都知道,那不是。
”我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霸凌者的脸,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今天,我带浅浅来,
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浅浅写了一本书,叫《希望》。这本书,
获得了市里的大奖。但是你们的沈老师说,穷人的孩子不配拥有希望,所以她撕了浅浅的书,
举报了浅浅的奖。”“她还告诉你们,浅浅是坏孩子,浅浅的书是坏书。”“现在,
我想问问大家,你们真的觉得,‘希望’是一个坏东西吗?”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沈沁脸都绿了,冲过来想拉我。“白露!你疯了!你在我的课堂上胡说八道些什么!保安!
保安在哪里!”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校长陪着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