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叶蓁说,我患有罕见的创伤后失忆症,需要定期接受催眠治疗
每隔三天一睁眼,我就会变回29岁的程砚,记忆永远停在坠楼前。
手机里存着叶蓁拍摄的三百多条康复日记。
“今天程砚想起我了”,"他终于能认出我们的猫了"。
视频里的她笑得温柔,可我却记不起这三年间的任何甜蜜。
我庆幸即便失忆叶蓁也对我不离不弃。
可一道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
“他刚打过镇定剂,三个小时后才会醒,你快去卧室等我。”
"急什么?"
透过门缝,我看见她正解陆沉的领带。
那位号称顶尖的心理医生,此刻任由我的妻子坐在自己腿上。
我跌跌撞撞冲进浴室。
记忆重置前,我咬牙用刀片在大腿刻下血淋淋的字迹。
"逃"
1
"阿砚,起来把药吃了。"
叶蓁捧着水杯坐在床沿,晨光刺眼,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们结婚三年了,怎么每次催眠治疗完都像看陌生人似的?"
她略带埋怨的把一粒白色药片塞进我掌心。
紧接着她递给我手机,
“其实这三年你已经恢复的很好了,你看,每一次进步我都帮你记录下来了。”
床头电子钟显示2025年3月3日,可我的记忆分明停在三年前生日那天。
我在天台上对着星辰向叶蓁求婚。
她答应了我。
我激动到酒意上头,失足跌落下了高楼。
大脑中还回旋着叶蓁的尖叫声。
回忆至此,心脏剧烈的抽痛让我忍不住贴近叶蓁的手心。
她的掌心温热,还沁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刚想为她擦拭,却不经意瞥见她的无名指空空如也。
后颈汗毛倒竖的刹那,有只看不见的手攥住心脏狠狠一拧。
这周而复始的三年,她对我的耐心,是不是耗尽了?
“药吃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
这是我们程家的的专属心理治疗师,陆沉,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刚准备抬手向他打招呼,
他却连眼神都不在我身上停留,径直走到叶蓁身边将她拉起。
俩人交缠的双手却未松开。
“程氏集团的财务总监在楼下等你。”
“这里有我,你去吧。”
叶蓁挑眉向陆沉使了个眼色,微微侧身和他分开。
“阿砚,先让陆医生照顾你。”
“我忙完工作再来看你。”
我点了点头,“蓁蓁,亲一口再走。”
这是我们相恋时必须存在的仪式感,吻别才能分开。
叶蓁身体一僵。
陆沉跨步横在她的面前催促,
“来不及了,你赶紧去吧,公事重要。”
叶蓁快步离开。
紧接着陆沉拽过我手里的手机,关掉屏幕扔在了远处。
“亲密关系不利于催眠治疗的进行,还是少看为好。”
我只能盯着床头的婚纱照发呆。
陆沉和叶蓁的关系缓和了?
之前叶蓁总是和我吵闹着说觉得陆沉不专业,不像个正经的心理医生,想让我换掉他。
俩人见面,除了互翻白眼,绝对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亲近了?
我蠕动了几下干哑的嗓子,
“陆沉,我有点儿口渴,能帮我倒杯水吗。”
他“啧”一声。
“你是头受伤了,不是手脚断了,倒水这点儿小事自己都做不了吗?”
“事情记不住几件,使唤人的毛病倒是根深蒂固。”
他不耐烦地抬手看了看手表,
“我还有病人预约,你先自己待会儿吧。”
陆沉离开时将门重重一摔。
我很奇怪,是我失去记忆的时候招惹过陆沉吗?
他对我的敌意为什么这么大?
可是我每每在脑海探寻过去时,只会头痛欲裂。
我烦躁地走进浴室,
脱掉衣服的一瞬间,满身的疤痕触目惊心。
有长有短,新旧不一。
最新的应该是大腿上的这道。
我弯腰仔细辨认,疤痕纵横交错间,隐隐像个字。
“逃。”
2
难道我的创伤后应激反应是伤害自己?
所以我才在三年间不断接受催眠治疗?
我穿好衣服,想要找叶蓁问个清楚。
可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手机没有插卡。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我从未见过她。
“大姐,你知道我老婆去哪儿了吗?”
“老婆老婆,天天一睁眼就问这个,三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快滚回你房间去,别打扰***活!”
她的扫帚往我身上扔,不得已,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厌烦我。
我拿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手机里的那些“康复视频”打发时间。
三百多个视频,我流着泪看到了天黑。
直到翻到了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庆祝视频,
叶蓁举着手机和亲朋好友为我们录制贺词。
而视频不起眼的角落,
我蹲在地上摆弄着蜡烛。
放大之后,我才发现是在摆一个字......逃!
啪!
手机掉在了地上。
这是今天第二天看到它了。
我身上的疤痕不是巧合!
为什么要逃?要逃去哪里?
黑暗中手机的幽光被刺眼的白光遮盖,我慌张扭头。
“这么晚了怎么不开灯啊?”
叶蓁回来了。
陆沉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外,
“你脸怎么这么白?像个鬼似的,吓我们一跳。”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拉着叶蓁往楼上走。
“你累了一天了,赶紧洗洗睡吧,和他废什么话。”
我的心跳如擂鼓,不知道该对眼前的两人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出于本能地向叶蓁伸出了手,
“蓁蓁,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可我想说的明明是“为什么你和陆沉这么亲密?”
但是话到嘴边就莫名其妙的变了。
叶蓁身体僵了一下,挣脱了陆沉的手。
她叹着气向我走来。
“你这是哭过了?”
“不和你睡是为了不影响你的催眠治疗,亲密关系对你的潜意识影响很大。”
“陆沉住在咱们家,也是为了方便治疗你。”
她抬手准备拂掉我的泪痕,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后退。
为什么我的身体会有这种反应?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
客厅突然传来有规律的响动。
我惊坐而起,顺手拿起床头的台灯就走了出去。
“是谁?”
一声暴喝,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厨房亮起了幽幽灯光。
叶蓁穿着吊带睡衣走了出来,
“阿砚,你怎么还没睡?厨房漏水了,我叫维修工过来看看。”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拿片药吃。”
她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哄骗。
我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偷偷留了个门缝。
透过昏暗的光影,我看见从厨房走出来的人,是陆沉。
我睁着眼躺到了天亮。
叶蓁准时拿着药走了进来。
“阿延,昨天睡得好吗?来,该吃药了。”
她的睡衣虚掩着胸前的刺眼红痕。
我顺从接过药片,丢进了嘴里,压在了舌下。
等她转身的一瞬间,吐进了手心。
“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先是疑惑,而后讪笑,
“上周爬山时摔的,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害我担惊受怕。”
我敛眉,按下心头躁动。
那明明是锋利的物品刻意划过的痕迹。
她在撒谎。
3
“赶紧起床收拾一下,今天有个重要的合作酒会,需要你露面。”
她见我吃了药,扭身离开。
我强压下心口的寒意,收拾好后坐在车里等她。
叶蓁和陆沉并肩走了出来。
俩人有说有笑,眉眼间都是浓情蜜意。
陆沉坐在了主驾,叶蓁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
似乎是忘了我的存在,
叶蓁突然食指勾住了陆沉的下巴,身体前倾。
“程砚?”
陆沉在后视镜里皱眉惊呼。
叶蓁迅速松手,
“那个······陆沉你的下巴有个东西,我帮你弄掉了。”
而后红着耳根下车和我坐到了后排。
她不自然地捋着头发缠上了我的胳膊,
“阿砚,我们可以出发了。”
我如坐针毡,背脊发凉。
但却萌生不出一点儿的反抗之意,跟着俩人游走在酒会中央。
自我出事之后,程氏集团一直是叶蓁在打理。
来了后才知道,今天是把程氏集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交给陆沉。
我被叶蓁带上台,闪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阿延,在合作协议上签字,以后我们和陆沉就是一家人了。”
她的声音如水珠落盘,清脆蛊惑。
笔尖收尾,陆沉主动和我握手。
他笑的晃眼,
“程总,合作愉快。”
嗡!
和他手心缠握的一瞬间,我的大脑突然闪过无数片段,嗡嗡作响。
脑海里,是陆沉额头带血,在浴室咬牙切齿地按着我的头往地上撞的画面。
鲜红的血迹盖住了我的视线。
满目粘稠的红。
还有陆沉猖狂的笑声。
“程砚,你竟然还敢还手?”
“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和会咬人的狗没什么区别。”
“惹恼了我,信不信我可以催眠你,让你以后见到我就学狗叫?”
叶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程砚,你愣什么呢?记者在拍照,快笑啊!”
画面消失了。
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衬衫。
我僵硬地扯出了个笑,余光瞥向陆沉的额头。
碎发遮掩着那道***的疤。
陆沉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我捧着一杯热水,被安排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全程观看叶蓁和陆沉交换着得意又爱昧的眼神觥筹交错。
酒会散的差不多,叶蓁举着瓶酒醉醺醺地向我走来。
“阿延,今天表现的很好,你又进步了。”
“来,我给你拍个视频记录一下吧。”
她嬉笑着掏手机,我侧身躲过了摄像头。
“叶蓁,你和······”
陆沉的名字就像是个魔咒,我无论怎么用力都说不出口。
我急的憋红了脸,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叶蓁见我状态异常,脸上的笑渐渐收敛。
“阿延,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