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最后一次在心中刻下烙印：我是林决，前来执行对杀人犯张狂的记忆***，为我妹妹林晚复仇。
“记忆载入开始。”
审判官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在纯白的球形审判室里荡出回响。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一股混杂着铁锈、廉价香烟和食物腐烂的酸臭气味，粗暴地凿开了他的感官。
他“站”在了一条雨后湿漉漉的后巷——这是凶手张狂杀害他妹妹的原始记忆现场。
冰冷的雨水渗入虚拟的衣领，但更冷的，是掌心传来的匕首握感——属于凶手的握感。
他看见妹妹林晚跌倒在地，惊恐地向后挪动，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杏眼里，倒映出一个不断逼近的、扭曲的阴影。
复仇的毒火与剜心的痛苦，几乎将林决的虚拟灵魂撕裂。
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等待着那张属于张狂的、狰狞的脸完全浮现。
凶手蹲了下来，举起了刀。
就在这一瞬，林晚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像一面凸面镜，恰好将凶手的身影，连同地面积水中破碎的倒影，双重叠加，清晰地映射出来——不是张狂！
那张脸，苍白，扭曲，因杀戮的兴奋而微微痉挛着。
但林决绝不会认错。
那是他自己的脸！
“不——！”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冲破禁锢！
几乎在大脑确认之前，他的身体己率先暴起！
被缚在记忆提取椅上的双臂肌肉贲张，一个烙印在脊髓深处的战术反关节技巧猛地爆发，合金束缚带发出令人牙酸的***！
他如同一头被引爆的困兽，首扑身旁的审判官，手指精准如钳，扣向那脆弱的咽喉！
“呃！”
审判官程序化的慈悲微笑瞬间碎裂，被纯然的惊骇取代。
警报凄厉！
数名重装警卫破门而入，电击棍的蓝白色电弧像毒蛇般噬咬在林决身上。
剧烈的麻痹感冲垮了他的神经，他重重栽倒，脸颊被死死按在冰冷如镜的地板上。
可肉体的痛苦，远不及他脑海中万分之一的海啸。
那是我的脸……是我杀了小晚？！
“记忆过载！
应激性失控！”
审判官捂着喉咙，声音变调地记录，“执行者林决，是否申请中止？”
中止？
不！
中止就意味着被隔离，被审查，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必须冷静！
林决用尽全部残余的理智，将翻江倒海的恐惧和绝望压入眼底最深处。
他抬起脸，只剩下恰到好处的、饱受创伤后的疲惫与狰狞。
“不…不用…”他嗓音沙哑，如同破旧风箱，“对不起…我看到了…张狂…那个畜生…对我妹妹…我…我没忍住…”他被粗暴地架起，完成后续冗长而屈辱的流程。
在踉跄离开审判室，经过那面显示着刚才生理数据的巨大监控屏时，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用眼角余光飞速瞥过。
在记忆画面中，出现他脸庞的那一刹那——生理指标曲线，没有出现代表恐惧的断崖式暴跌。
那是一个异常平滑、陡然攀升至顶峰的尖锐脉冲——是极限专注，是…确认目标后的…狩猎兴奋。
数据从不说谎。
可如果数据是真的，那他和妹妹的二十西年，又是什么？
林决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无声无息。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