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二狗，一个专业的、有职业操守的……不孝子。我毕生的追求，
就是让我那身患绝症、痛不欲生的亲爹，能早日含笑九泉。可我那个圣母妹妹，
总在我背后拖后腿，天天扶老奶奶过马路，给隔壁王大爷家送温暖，
害得我爹的驾鹤西去进度条一退再退。为了我爹，为了这个家，我今天必须干一票大的！
1我爹快死了。这本该是件大喜事。别误会，我不是盼着分家产，
咱家穷得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唯一的传家宝是半块咸菜疙瘩，
还是我上个月从我妹手里抢过来的。我盼着我爹死，纯粹是因为他活着太痛苦了。三年前，
我爹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屁孩，在冰水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捞上来就废了。
浑身关节像是被蚂蚁啃，一到阴雨天就疼得满床打滚，咳出来的血比我喝过的酒都多。
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看过，摇着头说：准备后事吧，能撑一天是一天。
可我爹硬是撑了三年。这都怪我妹，李清照。对，就是那个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清照。
我爹一个大字不识的郎中，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给她起了这么个才女名。结果，
她人也跟个活菩萨似的。自从我爹病倒后，她就魔怔了。
她说她能看见我爹头顶上有一个数字，一开始是99，鲜红刺眼。
她觉得那玩意儿就是索命的阎王令，数字越高，我爹离死就越近。而降低这数字的方法，
就是……积德行善。于是，我那本就善良的妹妹，彻底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功德箱。
今天救一只瘸腿的猫，明天给逃难的灾民施粥，后天又把自己的冬衣送给了街边的乞丐。
每当她做完一件好事，我爹头顶的数字就会往下掉一点。三年来，那个数字在她的努力下，
硬生生从99降到了10。我爹也从一开始疼得嗷嗷叫，变成了现在疼得哼哼唧唧，
吊着一口气，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好。每当看到我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就心如刀绞。再看看我妹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我就更是怒从心头起。
这叫救人吗？这叫让他活受罪！长痛不如短痛，我爹，该上路了！于是，我，李二狗，
给自己定下了一个伟大的职业规划——成为一个专业的逆子，
致力于给我爹的驾鹤西去进度条充满。我妹做一件好事，我就做一件坏事把它抵消掉。
她救猫，我就去踹流浪狗的窝。她施粥，我就往要饭的碗里扔石子。她给人送温暖，
我就去掀寡妇家的窗户。然而，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今天一大早，
我眼睁睁看着我妹把最后半个窝头喂给了邻居家那只快老死的母鸡，我爹头顶的数字10
闪了闪，变成了9。我气得牙痒痒，当即决定干一票大的。我冲出家门，
在大街上寻觅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目标——一个正要横穿马路的老太太。就是你了！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没等老太太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搀住了。大娘，车多，危险！
我扶您过去！我声如洪钟，义正辞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搀着她，
专往马车多的地方走，企图制造一场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交通意外，让她受点惊吓，
给我爹涨涨晦气值。结果，那些车夫跟见了鬼一样，纷纷勒马避让，
甚至还有个大哥探出头来冲我竖大拇指：小兄弟，真是当代好青年！我：……
我把老太太搀到对面，她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好孩子，
这是我刚给孙子买的桂花糕，你吃！我捏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桂花糕，欲哭无泪。回到家，
我第一眼就去看我爹。只见他躺在床上，气色……好像还红润了点？我妹李清照正端着药碗，
惊喜地看着我爹头顶。那鲜红的数字，在我的努力下，成功从9……变成了8。
我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这世道，连当个坏人都这么卷吗？！2我失败了。
我深刻地反思了自己。问题出在哪里？很明显，我的坏不够纯粹，不够专业。
踹狗窝、扔石子这种小打小闹，格局太小，甚至可能因为行为艺术
而被误解为某种深刻的哲学表达。
我需要一个更精准、更高效、更能直接打击我爹求生欲的方案。思来想去，
我把目光投向了咱家的传家宝——那颗供在堂屋里，被我爹擦得油光锃亮，
据说是我太爷爷从龙虎山求来的镇宅老山参。虽然在我看来，那玩意儿干巴巴的，
长得更像个大号的生姜。但我爹信啊！他觉得只要这老山参在，咱家的根就在，他的命就在。
每天早晚三炷香，比对我奶奶都亲。好，目标就是你了！只要我把这根精神支柱给毁了，
我爹一口气上不来，那进度条嗖地一下，不就满了？说干就干。月黑风高夜，
正是偷参时。我猫着腰，像个真正的贼一样溜进堂屋。那根老山参就供在牌位前，
散发着一股我很贵，快来偷我的迷人气息。我伸手，拿起，掂了掂。嘿，还挺沉。
接下来，是毁尸灭迹。直接扔了？不行，万一被我妹捡回来，又是一桩拾金不昧的功德。
埋了？不行，万一被狗刨出来，还可能被当成什么天材地宝上了报。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厨房里不是还有半锅我妹给爹熬的药吗？我把它扔进去一起熬了！药效相冲，神仙难救！
我真是个天才！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揭开药罐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苦味扑面而来。
我毫不犹豫地把那根老山参掰成几段，一股脑全塞了进去。为了增加效果，
我还从灶台底下掏了一把锅灰，均匀地撒了进去。爹，儿不孝，您安心地去吧，到了下面，
报我的名字，阎王爷给您打八折！我一边搅拌，一边念念有词。做完这一切，
我心满意足地溜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激动地等待着明天太阳升起，
等待着我爹驾崩的好消息。第二天，我是被一阵浓郁的异香唤醒的。那香味霸道无比，
钻进我的鼻子，勾得我口水直流。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循着香味走到堂屋。然后，
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我爹，那个昨天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男人，此刻竟然坐起来了！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正呼哧呼哧地喝着什么，脸上泛着诡异的红光。我妹李清照站在一旁，
眼眶通红，激动得浑身发抖。哥！你醒了！你快看！爹他……他能坐起来喝粥了！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我爹头顶。那个我日盼夜盼的数字，此刻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数字是……1。1？？？！！！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崩塌了。这不科学！
我明明放的是剧毒啊！清照啊……我爹喝完最后一口，满足地打了个嗝，
声音虽然虚弱，但中气十足，这……这是什么神仙汤药？我感觉……我感觉浑身都有劲了！
这味道，香！真香！李清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爹，
我也不知道啊……我今早去热药，一开盖子就是这个香味。我还以为药坏了，可倒出来一看，
药汁浓稠得像米汤，还飘着一股……人参的香味。她说着，突然扭头看向我，
眼睛亮得吓人。哥！是你！一定是你！你是不是把咱们家的老山参……给爹熬药了？
我：啊？我就知道！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哥，
你总是嘴上说得难听，心里比谁都疼爹！那可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宝贝啊，
你说卖了能换一百两银子的！你就这么……这么给爹熬了！哥！你才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我爹也用一种吾儿麒麟的炙热眼神看着我。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我爹头顶那个金光闪闪的1，又看了看我妹那张崇拜中带着愧疚的脸，
我默默地走到墙角，蹲了下来。别理我，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她可能是我那个还没出生的，名叫天才计划的娃。现在，她流产了。
3自打人参汤事件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妹看我的眼神，
从恨铁不成钢变成了我哥是卧龙凤雏转世。我爹看我的眼神，从逆子
变成了孝感动天。他们一致认为，我，李二狗，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孝子，
之前种种劣迹，都是为了磨炼我妹的心性，是一种大爱无言的深沉表达。我百口莫辩。
更要命的是，我爹头顶的那个数字，自从降到1之后，就跟焊在上面一样，纹丝不动了。
我爹的精神状态也出奇地好，每天都能多吃半碗饭，甚至还能下床走两步了。
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焦虑。进度条卡在 99% 不动了，这比从 0 开始还让人抓狂！
不行，我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一锤定音的办法。既然内部破坏行不通，
那就只能引入外部矛盾了。我把目标锁定在了我们家那间小小的药铺上。我爹是个郎中，
虽然医术平平，但胜在用料扎实，童叟无欺，在街坊四邻里口碑还不错。我要做的，
就是把这个口碑，彻底搞臭！我花光了身上最后三个铜板，请了城西有名的地痞无赖，
王麻子。我跟他说：麻子哥，帮个忙，去我家的药铺闹事，就说吃了我家的药，非但没好，
还上吐下泻，是个庸医，卖的是假药！王麻子拍着胸脯，唾沫横飞：二狗兄弟，
这事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保证给你闹得全城皆知，让你家铺子明天就关门大吉！
我千叮咛万嘱咐：记住，动静要大，态度要凶，但千万别真动手打人，尤其别打我妹！
王麻子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领着他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小弟，浩浩荡荡地朝我家药铺杀去。
我躲在街角的茶楼上，一边喝着赊来的凉茶，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局势。计划很完美。
只要药铺名声臭了，断了生计，我爹一着急上火，那最后的1点生命值，
岂不是手到擒来？很快，王麻子一行人就堵在了我家药铺门口。王麻子往门槛上一躺，
开始了他的表演。哎哟！我不活啦！黑心店家，卖假药害人啊！
我吃了你们家的『板蓝根』，现在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马上就要归西啦！他一边嚎，
一边满地打滚，演技之精湛，让我都想给他颁个奖。街坊四邻很快被吸引了过来，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我妹李清照从铺子里走了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王麻子，
小脸煞白。这位大哥，你……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的药，都是我爹亲自炮制的，
绝不会有假。放屁！王麻子一跃而起，指着清照的鼻子骂道，就是你家的药！
我兄弟们都看见了！大家快来看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心就这么黑，为了赚钱，
连人命都不顾了！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紧张地握紧了茶杯。对，就是这样，
节奏很好，继续！然而，我那个傻妹妹，接下来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她没有慌乱，
没有争辩，而是静静地看着王麻子，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她缓缓从药柜里又抓了一包板蓝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倒进碗里，用开水冲开，
一口气喝了下去。所有人都惊呆了。王麻子也愣住了。清照放下碗，看着王麻子，
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们的药真的有毒，那我愿意以身试药。
如果半个时辰后我安然无恙，就证明药没问题。如果我出了事，我们李家药铺，砸店赔命，
绝无二话！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整个街道鸦雀无声。我坐在茶楼上，
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这个妹妹……她……她是个傻子吗？！
万一那药刚好过期了呢？万一王麻子那孙子提前在药包里下了毒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死死地盯着清照，生怕她下一秒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半个时辰后，
清照依旧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脸色红润，毫发无损。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我就说嘛！李郎中家的药怎么会有问题！这姑娘，有骨气！是条汉子！王麻子，
你个挨千刀的，竟然冤枉好人！王麻子见势不妙，爬起来就想跑，
结果被愤怒的街坊们团团围住，一顿拳打脚踢。事情的结局是，王麻子被扭送官府，
而我们李家药铺，因为清照的以身试药，名声大噪，被誉为业界良心。第二天，
来买药的人差点把我们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晚上，我回到家，看到我爹正坐在院子里，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悠闲地剔牙。我下意识地抬头。那个金光闪闪的1，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爹头顶，一片干净，什么都没有了。我愣住了。消失了？
这是……这是进度条清零，满血复活了？！我妹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过来，看到我，
开心地说：哥，你回来啦！大夫刚刚来看过，说爹的病……竟然有了起色！
他让我们继续按『人参汤』的方子吃，说不定……说不定真能痊愈！她顿了顿，
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哥，你今天去哪了？王麻子来闹事的时候，我好怕……不过还好，
我们挺过来了。只是……哥，你请王麻子花了多少钱啊？我听他说，是你让他来的……
我：……我看着她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突然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我到底是请了个演员，还是请了个给我家送锦旗的托儿？
4我的人生彻底陷入了摆烂状态。自从假药风波后，我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那个该死的进度条虽然没再出现，但我爹的饭量已经从一碗涨到了三碗，
甚至还能下地帮我妹打理药材了。我们家的药铺也因为我妹的舍生取义，
成了城南的金字招牌。每天门庭若市，财源广进。我们家有钱了。
我爹再也不用喝那苦得掉渣的草药，每天山珍海味地补着。我妹也终于能穿上新衣服，
脸上有了血色。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我的心情。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上蹿下跳却总在关键时刻把事情搞砸的小丑。我精心策划的每一次作死，
最终都成了给我家添砖加瓦的神助攻。我累了，真的。或许这就是命吧。我爹命不该绝，
我就是那个负责给他冲喜的扫把星。我开始自暴自弃。
每天不去想着怎么给我爹的进度条充值，而是揣着我妹给我的零花钱，去城里最好的酒楼，
喝最烈的酒。我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忘掉那个痛苦的爹，忘掉那个圣母的妹，
忘掉我这个失败的不孝子身份。这天，我又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路过一条暗巷时，我被一个黑影拦住了。是王麻子。他鼻青脸肿，衣服破破烂烂，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李二狗，你他妈的坑我！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帮你办事，被打了不说，还被关了三天大牢！你说好的酬金呢？
一个子儿都没见着！我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钱……钱没有，命……命有一条，
你要……就拿去……我不要你的狗命！王麻子恶狠狠地说，我打听清楚了，
你家现在发了！你妹就是个活财神！今天，你要么给钱，
要么……我就把你妹妹绑了卖到窑子里去！你敢！我浑身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一把推开他，王麻子，我警告你，你敢动我妹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拼命？
就凭你这个废物？王麻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李二狗，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一百两银子！
三天后，城外破庙，钱不到，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我一个人站在巷子里，冷风一吹，手脚冰凉。一百两银子？
他怎么不去抢！我们家是赚了点钱，但那都是用来给我爹买药和调理身体的，
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可是，王麻子这种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敢拿我妹去赌。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和无助。我爹和我妹已经睡了。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从天黑坐到天亮。我不能告诉他们。告诉我爹，他肯定会急火攻心，
病情复发。告诉我妹，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傻到自己去找王麻子。我必须自己解决。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去哪里弄一百两银子？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
从我心底钻了出来。偷。不，比偷更严重。是……挪用公款。我们城里最大的药材商，
陈掌柜，最近要往京城运送一批极其名贵的药材，据说其中有一株千年何首乌，价值连城。
而这批货，会暂时存放在他家的仓库里。最关键的是，陈掌柜的仓库就在我家药铺的隔壁。
而且，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从我们家的地窖直接通到他们家的仓库。
那是我小时候为了偷他家的果子干，偷偷挖的。一个周密的、罪恶的计划，
在我脑中迅速成形。我偷出那株何首乌，换成钱，解决王麻子的事。然后，
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想办法把何首乌赎回来，放回去。只要操作得当，就不会有人发现。
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为了我妹，我别无选择。这一次，我不是为了我爹的进度条，
而是为了保护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李二狗，要干一票真正的大事了。
5行动定在第三天夜里。这两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死囚。
我不敢看我妹的眼睛，生怕她从我眼中看出什么端倪。我妹却以为我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自责，
变着法地开导我。哥，你别多想了。爹现在身体很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要不是你当初『舍得』那根老山参，爹哪能好得这么快。她一边说，
一边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我手里。这是这个月铺子里的盈利，你拿着，去买点好吃的，
别老喝酒了。我捏着那个钱袋，感觉它有千斤重。这里面，是她的心血，是这个家的希望。
而我，却要拿着它，去做一件足以毁掉这个家的事情。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无法呼吸。清照……我喉咙干涩，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