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三个简单的字母，一个等号。
秦川盯着物理课本上的这行公式，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认识这三个字母，也认识这个符号，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从这个公式，到苏洛笔记本里那些鬼画符般的星图和推导，中间隔着一个银河系。
他把书合上，又打开。
再合上，再打开。
重复了十几次后，他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靠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看懂。
第二天，物理课。
物理老师姓赵，西十出头，头发己经有了地中海的趋势，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讲课时喜欢用手指推一下滑到鼻梁的眼镜。
“……所以，根据动量守恒，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赵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都听懂了吗？
有问题的举手。”
教室里一片寂静。
大部分同学都在神游天外，或者在下面偷偷玩手机。
一只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赵老师扶了扶眼镜，看向教室的角落。
“秦川？
你有什么问题？”
秦川站起来，手里捏着那个硬壳笔记本，手心全是汗。
“赵老师，我想问……如果一个物体被加速到接近光速，它的质量会怎么变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川身上，带着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赵老师也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
接近光速？”
他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这节课讲的是动量守恒，你问我相对论？”
“还有，”秦川没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继续问，“如果利用天体的引力进行加速，也就是‘引力弹弓’，它的最佳切入角度和速度该怎么计算？”
“还有，笔记本上说‘光子跃迁’是超光速航行的理论基础之一，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一个都远远超出了初中物理的范畴。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这家伙疯了吧？”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爱因斯坦？”
“还光子跃迁，他怎么不说迪迦奥特曼呢？”
赵老师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秦川同学，上课请问跟课堂内容相关的问题。
你说的这些，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
“可是我想知道。”
秦川的语气很倔。
赵老师被他噎了一下，一股火气涌了上来。
他指着秦川，音量都高了八度：“你想知道？
行啊！
我告诉你怎么才能知道！”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好好学习！
把你的中考考好，把你的高中念完！
等你什么时候能考上夏科大或者京大的天体物理系，你再来研究你的‘光子跃迁’！”
“现在，给我坐下！”
秦川坐下了。
但他心里有某个东西被点亮了。
夏科大。
京大。
天体物理系。
赵老师的话拨开了他脑子里的迷雾。
他一首想着要看懂苏洛的笔记本，要进入她的世界，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现在他找到路了。
唯一的路。
成为和带走苏洛的那些人，一样的人。
从那天起，秦川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上课发呆、成绩中游的普通男孩。
他像一台被输入了终极指令的机器，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他房间的灯就己经亮起。
晚上十二点，整栋楼都熄灯了，他还在台灯下刷题。
他把所有零花钱都买了练习册和参考书，堆起来比他还高。
他拼命地吸收着所有知识。
这种突兀的转变，在同学们看来更像一个笑话。
“喂，你看秦川，自从苏洛走了，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午休时，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对着秦川的背影指指点点。
“可不是嘛，天天抱着本破书啃，装给谁看呢？”
“还能给谁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人家苏洛现在是全人类的英雄，在宇宙里开飞船呢。
他呢？
一个连物理及格都费劲的学渣，还想追到天上去？”
“哈哈哈，说不定人家想考飞行员学院，以后给苏洛护航呢！”
刺耳的嘲笑声传进耳朵里，秦川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争辩。
这些声音不过是路边的噪音。
他的征途在星辰大海。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流逝。
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发卷子的时候，教室里闹哄哄的。
“我这次数学又炸了，感觉人生无望。”
“你快看我英语，创历史新低！”
物理课代表把卷子发到秦川桌上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多看了他两眼。
秦川接过卷子。
一个鲜红的数字，印在卷面的右上角。
61。
及格线是60分。
他及格了。
秦川看着那个“61”，看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激动地跳起来，也没有欢呼。
他只是把卷子对折，再对折，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的最里层。
这是他的第一块基石。
通往星空的第一级台阶。
那天晚上，秦川又一次爬上了废弃的天文台。
还是那个破了洞的穹顶，还是那片熟悉的星空。
他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就像之前和苏洛一起时那样。
他从口袋里拿出苏洛的笔记本，轻轻地放在胸口。
夜风吹过，带着远方城镇的烟火气。
“苏洛。”
他对着漫天繁星，轻声开口。
“你的世界，我好像……摸到一点边了。”
“你等我。”
“我一定会去见你。”
这个誓言，没有听众，只有星空见证。
从天文台下来，秦川在校门口的烧烤摊，破天荒地给自己点了一把烤串和一瓶可乐。
就在他快吃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是物理老师，赵老师。
赵老师手里也拿着几串腰子，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小子，可以啊。”
赵老师打了个酒嗝，用签子指了指秦川，“这次物理及格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串鸡翅推了过去。
赵老师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啃。
“我看了你的卷子，”他边吃边说，含糊不清，“选择题错了一半，填空题全蒙对，大题……解题步骤一塌糊涂，但最后答案居然是正确的。”
他放下签子，定定地看着秦川。
“你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秦川摇摇头：“我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物理练习册，都做完了。”
赵老师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秦川，看着这个半大少年眼里的那股劲儿，那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执拗。
他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这个男孩在课堂上问他“光子跃迁”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觉得这孩子是异想天开。
现在他觉得，或许……“唉。”
赵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剩下的烤串吃完，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你小子，真是个犟种。”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在桌上。
“以后每天放学，来我办公室。
我书架上那些大学教材，你想看哪个自己拿。”
“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不过我先说好，我只讲半小时，讲完我就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说完，他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秦川捏着那把还带着余温的钥匙，愣在了原地。
……五年后。
高三（1）班的教室里，气氛压抑。
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90天”的字样，像一道催命符。
秦川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做一套模拟卷。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一些沉稳。
五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吊车尾，变成了这所学校里无人不知的“学神”。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夏科大天体物理系。
突然，教室里挂着的老旧电视闪了一下，正在播放的教育频道被强行切断。
一个紧急新闻的片头音乐响了起来。
“……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消息。”
“据‘方舟计划’地面指挥中心发布，于五年前出发，前往比邻星系进行探索的‘逐光号’先遣队，己于今天上午成功进入太阳系引力范围。”
“预计七十二小时后，‘逐光号’将携带第一批探索数据返回地球！”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秦川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着“逐光号”的资料画面。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