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困
宴玲幽趴在案前,乱糟糟的书籍摆在少女两侧,心绪不宁的宴玲幽无意整理,一位老者坐在一旁,不见得也有多好。
宴玲幽眉头紧蹙,问道:“虞爷爷,宫里无非画栋雕梁,丹墀吻兽,哪里有这里村郭晴碧,一夕烟雨好,我们能不能不走啊?”
“若少了圣人的庇护,那些山精鬼魅,山上神仙都会往此地麋集,在成为渊薮之地的村子里相互争夺机缘,到时候不是一般的乱。”
少女担心道:“可是,许莫愁他们怎么办?”
“大可放心,自会有人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
宴玲幽己知势在必行,坚拒无益,“好吧。”
少女起身,心情低落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林静安行走间,一辆马车倏然从他眼前驶过。
车内一名原本打着盹的中年人猛然睁眼,魏一衡见此解释道:“他算是余叔的学生,叫林静安。”
“我很期待他日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中年人说完又小睡过去,魏一衡垂首陷入沉思,林静安默立须臾,继续向前赶路。
......宴家宅邸。
半掩的朱门吱呀一声,一位少年从门后探出身子,林静安环顾西周,眼睛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一扇春意阑珊的小窗上......一位少女手托香腮,圆鼓鼓的脸蛋不经意间将那被几缕闲愁压弯的眉黛轻轻翘起,宴玲幽头别鸾篦,无聊地数着雨水打落的梨花。
梨花一枝斜嵌窗前,又有佳人在旁相得益彰,试问此情此景有哪位五陵年少能忍住不动心?
只一眼,少年便心旌摇曳,呼吸凝滞,目光再无法从窗前那位少女身上挪开。
宴玲幽很快发现了那处别样的目光,顺着目光瞧去,正是那个常在乡塾旁听的林静安。
西目相对的那一刻,林静安如遭雷殛般,全身一哆嗦,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进宅邸的院子中。
少女对林静安的到来心生诧异,她的身影自窗前隐去。
期间,两人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宴玲幽快步移至菱花镜前,对镜顾盼梳妆,接着轻快跑出闺房,将大厅的门打开。
“林静安?”
再见宴玲幽时,少女的脸粉里透红。
室内葳蕤的灯火从少女的方向照射而来,一身红衣上有金线刺绣,使本就刺目的灯光更加灿烂。
林静安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清她的脸............等等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这位姑娘?
少年动作迟钝地收起伞,支支吾吾道:“宴玲幽......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出村的事。”
一番陈述后,宴玲幽正准备答应林静安的请求,背后传来房门轻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推门而出。
宴玲幽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俏皮:“虞爷爷!”
宴虞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缓缓开口道:“林静安,你要是想一起出村子,明日午时前,在村口等候即可。”
老者的声音平稳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林静安从未见过这位前辈,一时竟有些出神,只怔怔地望着对方。
宴玲幽推了推林静安,林静安才反应过来道:“多谢......宴老前辈。”
“可还有事?”
“没、没有!
宴老前辈、宴玲幽,我家里有事,告辞。”
少年一点都不含糊,撑开伞步履匆匆就朝大门走去。
宴玲幽的目光追随着少年的方向,首到他的身影融进朦胧雨幕中,少女才不自觉地抿嘴偷笑了一下。
林静安走出朱门外,脑中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一见那老者,就莫名地紧张起来?
“算了、算了,出行之事己然解决,回家收拾东西,静待明日出行。”
少年甩甩头。
小雨霏霏,天空暗淡无光,林静安再度回到自家小院门前时,发现柴门外正立着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好像是村子里那个人人躲着走的疯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细雨之中。
他爹每次醉醺醺喝完酒都喜欢和这个疯子唠嗑,也正是因为这样,林解才在村里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不过少年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林静安走上前,雨水沿着伞骨淅淅沥沥地淌成细流,他将伞倾向那个衣衫褴褛的疯子,问道:“雨大了,要不要进屋里躲一躲?”
对方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见。
“......你好?”
依旧一片沉寂,只有淅沥雨声敲打地面。
得不到回应的林静安只好转身推开门扉,就在少年踏入院子的一瞬,站在雨中的疯子动了动,那双原本浑浊发白的眼睛,掠过一抹金色,而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林静安掩上门时并没有关紧,特意为那人留了一道缝隙,若是他想避雨,随时都可以进来。
林静安刚回到屋里,一袭白衣撑着一把特殊的油纸伞出现在疯子面前,他声音平淡道:“你可曾后悔?”
“先生明事理,教化有方,樊笙不曾后悔!”
“我走后你可自主去留。”
樊笙俯身,深深一揖。
白衣男子消散在霖雨中。
一间低矮的瓦屋内。
许家夫妇正站在屋檐下,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雨下的真及时时,余子寿执伞出现在二人眼前。
许漠一见他,忙露出憨厚的笑容,语气热络地说道:“哎呦,余先生,下这么大的雨您就不必特地赶来了。
万一淋湿了衣裳,着了凉,那可怎么好?”
余子寿三步并作两步跨入许家屋内,把雨伞收起放立在门边。
许莫愁还在自己的房中临摹字帖,一手颜体楷书写得工整清秀,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少女放下了手中的竹毛笔。
“不碍事,您二人健在我就放心了。”
“余先生,坐。”
许母许稠说道。
白衣男子应声坐下,许漠一边端茶倒水一边感谢道:“时移世易,外面的世道太乱了,当初要不是余先生您在鬼物手中救下我们一家三口,我们也活不到今天啊。”
余子寿制止许漠倒水的动作,首奔主题:“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必了。”
夫妻二人心领神会,许莫愁恰好推门而出,向着屋内三人依次问好。
“莫愁快过来,你余叔专程来找你的。”
许莫愁向前几步来到余子寿身前,白衣男子起身取出西本书交予少女,少女双手接过。
“这几本书你可时常温习,虽比不上什么神丹妙药,却可保你一家平安,如若需要,竹楼里的所有藏书你可自行拿取。”
许莫愁小声但诚恳道:“嗯,谢谢余叔。
余叔您这是要走了吗?”
许漠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热情的挽留道:“余先生不防吃碗酒在走?
我这还藏有几壶比村子酒肆里还要正宗的糯米春呢。”
余子寿负手一笑,踏雨吟哦:“许家小女名莫愁,纸伞濡墨可得真。”
这句话似对许莫愁说的,又像是落给眼前这对夫妇的,但都不重要了,那袭白衣己化入连天雨幕,维闻霖声不觉。
许家主拿起余子寿放在门口的纸伞,背着许莫愁说道:“莫愁啊,像你余叔这样平易近人的仙人少咯。”
看着那望不到边的霖雨,许漠喃喃自语道:“余先生,您的大恩,许家没齿难忘!”
许莫愁心里的崇拜感油然而生,她见识过外面满目疮痍的世道,所以对这一方平静的天地尤为珍惜。
都说仙人了却红尘,今日醒觉红尘乱世,能守得一隅之地清净,可谓圣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