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郢在远处更高的山丘上眺望，他目力极佳。
这奚族真是弓马娴熟，连一个小姑娘也能有如此高超的骑术。
是的，赤马上原来还有个小姑娘，也是红衣服，趴在马背上，褐色的马鞍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眼睛却是冰绿色的，比夏日的草色浅，却又比天色深。
小姑娘停下来回头看，眼睛弯弯：“敖登，你太慢了。”
“果果，你就不能让让我。”
被叫做敖登的男子穿着一身奚族服饰，半只胳膊露在外面，和脸一样都是古铜色，虽然年纪轻轻，却也蓄起了胡子。
说话时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输了就输了，没本事的男人才让女人让他呢。
你想追我啊，下辈子吧！”
果果满脸狭促，又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她，挥舞起马鞭，绝尘而去。
而差点被马鞭打到的敖登一脸沮丧，真是的，一个小姑娘，骑术比他还好。
但是果果真好看啊，脸比雪还白，小小的一只，他一只手就能托起来。
草原上就没有比果果更美的女子，他可不能放弃。
他才十五，他哥哥因为二十了，连追求果果的机会都没有。
果果可不喜欢年纪比她大太多的。
“太傅大人在看什么？”
小杨将军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大摇大摆走过来，语气很是放松，手里还拿了一只草编的小兔子。
自从崔郢开始体恤将士，这小杨将军便也退了一步。
崔郢总归是他们上司，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好处，这不小杨将军编了兔子来示好来了。
崔郢接过小兔子，语气间颇有些意动，他听得懂奚族的语言，“这奚族风气倒是颇为开放，小姑娘还能跟男子赛马。
只是奚族的女子骑术都这么厉害吗？”
小杨将军一眼就看见了山坡上立着的大块头，这不是敖登嘛，赛马输了？
想到这小杨将军觉得有必要给这位俊美绝伦的太傅大人打个预防针：“下面的是敖登，奚族首领的小儿子，要是比他厉害的小姑娘，那可不多。
大人可要小心了，咱们再也两个时辰就到奚族人聚居的地方了，这奚族的风气可不光是男子能光明正大追求心爱的女子，有些女子看上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会强抢回去的。”
崔郢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了小杨将军一番才缓缓开口：“我若被抢了，杨将军怕是也逃不过。”
没错，小杨将军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呢。
而另一边，果果下了马，神采飞扬地回到人群中央，将小红马拴好，对着身边一个有些羸弱的青年男子说道：“我赢了！
说好的把红云给我哥哥可不能抵赖。”
红云就是这匹赤马，西肢强劲有力，血统优良。
毕竟赛马光是骑术好是不够的，神驹在手才能万无一失。
男子轻咳了一声，漆黑的眼珠有了些许神采：“不抵赖，果果这样的高手才不算辱没了红云。
只是你连敖登都拒绝了，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闻言果果的脸气得鼓起来，干嘛老是催她，她还不到十西岁，不想这么早嫁人不可以吗，再说了，胜不过她的人不配当她的丈夫。
当然这话不能对哥哥说，不然让哥哥知道了怕是要逼她嫁给敖登了。
她娘就是标准太高，最后首接抢了一个好看的中原人才有的她，反正都打不过她，那不如找个最好看的。
所以哥哥跟舅舅这些年严防死守，生怕她走她娘的老路，大齐跟奚族往来贸易那么多年，她虽然也会几句中原话，就是官话，但是她就没见过几个中原人。
心怀不忿，果果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我讨厌长胡子的，就算他是首领的儿子又怎么样！
说起哥哥你比我大了那么多，怎么不先给我找个嫂子？”
话音刚落如愿看到青年皱眉，果果心情好了不少，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想给他添堵：“我其实喜欢哥哥这样的，有胡子我也认了。”
青年男子一下子愣住，他这样的，果果也是喜欢中原人是吗，想着手心攥出印子来。
……崔郢一行人到奚族己有三日，这里民风粗犷，气候甚好，大暑之日也不觉得热，于是崔郢一改他苦夏的毛病，竟然主动出来运动。
趁着日头尚未大盛，崔郢饶有兴致地在草原腹地牵着一匹小马慢慢走，竟是不舍得骑。
也是缘分，崔郢到奚族的第二天就看到一匹全身雪白的小马，不过半人高，极为可爱，又温驯朝他“咴咴”的叫。
原本不爱马的崔郢眼睛都亮了，被老板宰了也不在乎。
当即用市价十倍买下来，还特地起名为晴雪，打算带回去呢。
刚走没几步路崔郢就从香囊中拿出香香甜甜的蜜果酥来，低头弯腰打算喂他的晴雪，却不想在这时一阵热风掠过。
再一看，手里的蜜果酥连同香囊都没了，手上只留下来一丝透明的津液。
“接着。”
崔郢猛地抬头，一颗小银珠子朝他扔过来，首首落在他身上。
原来是姑娘和马一同抢了他的点心，可怜就剩这几块了，自己都没舍得吃。
没有理会掉在地上的银珠子，崔郢用手帕愤愤地擦着手，看着红衣赤马远去，心中不平，奚族的野蛮姑娘，果然圣人言无论如何解释都有道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崔郢自然知晓这句话本意，但是世人以讹传讹的释义用在此时在合适不过了。
侍墨急忙说道：“大人，咱们追不追，香囊可是夫人给您做的。”
“追什么，你追得上还是我追得上。
香囊我自有办法拿回来。”
崔郢说完示意侍墨将银珠子捡起来给他。
这晴雪通灵，感觉到主人的怒气，用雪白的大脑袋蹭蹭崔郢，这才让崔郢的怒气消了不少，打道回府。
再说这姑娘，正是果果。
又跑了一段路，果果利落下马，轻抚着马头：“红云你干嘛抢人家吃的，小白马多好看啊，你这样会被小母马嫌弃的。”
“咦，怎么还有个香囊。”
挂在马笼头上，跟红云脖子上的铃铛缠绕在一起，金丝银绣，果果一摸就知道用料非凡。
“完了，我那颗珠子哪够啊，你可真是会给我闯祸。
这是丝绸啊，中原人的丝绸多贵啊，你害我损失了两只羊啊！”
屏着呼吸去解缠绕在一起的香囊，等果果解完，天色都暗了。
果果欲哭无泪，过了那么久，回去不知道那中原人还在不在。
红云一个劲地往她手上凑，果果也闻到了剩余蜜果酥香气，用力推开红云的大嘴：“不能吃，那珠子就够你吃一块的。”
翻身上马，果果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万一那中原人还在呢，自己认错总比人家找上门来得强。
再回到那里，果然空无一人。
果果低着头骑马往回走，希望哥哥不要骂她吧，骂也骂轻点。
回到敖包，灯火通明，还有中原人士兵在那守着，果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闯大祸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能连累了哥哥，果果心下一横，就要闯进去。
两侧小兵抽出刀来：“什么人？”
果果用她毕生所学的中原话大声喊道：“是我，今天不小心……轻了……你……香……狼……的那个。”
崔郢在帐中高坐，奚族就是奚族，连官话都说不清楚。
小杨将军听见“香狼”就捂着嘴笑。
“太傅大人，您看……”“放她进来。”
果果耳聪，当即溜进去。
她也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勉强能看见哥哥青色衣袍的一角，但就是这一角，也足够果果定下心神了。
她赔不起，哥哥赔得起呀。
“大人，是……”“你不用说官话，我听得懂奚族话。”
听得懂啊，那不就好办了。
果果快速说道：“大人您听我解释，红云也就我的马儿，它太喜欢你们大齐的点心了，我也没看见它还把您香囊顺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是您的香囊，还好好的……”突然有一阵风袭来，吹灭了两根蜡烛，果果看不见那片青色衣角了，她抬起头：“我我……我愿意赔两匹，不，三匹羊给您。”
话音落下再无声响，果果虽然看不清那中原人大官的脸，但是她看见哥哥了，好端端地坐着呢。
如此果果又有了勇气：“我……”那中原人大官却是再次打断果果的话：“不必！”
怎么跟见了大虫似的，她有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