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罪孽的香气我叫艾拉，维里迪亚王都里最臭名昭著的织荆者。我的工作，
是为人拔除骨血里的荆棘。在这个世界，极致的罪孽与悔恨，并不会随着时间消散，
而是会在人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长成一根根淬着剧毒的荆棘。它们盘踞在骨髓里，
散发出凡人无法察觉的、独属于罪孽的恶臭，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宿主的生命。而我，
是唯一能“闻”到并拔除这些荆棘的人。我的诊所开在王都最肮脏的“锈蚀巷”，
与老鼠和阴沟为邻。我的客人却非富即贵，他们披着天鹅绒斗篷，在仆从的簇拥下，
捏着鼻子走进我这间破屋，只为求我为他们拔除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艾拉小姐，
”今晚的客人是一位珠宝商人，胖得像只填满了金币的钱袋，
他那身华贵的丝绸长袍几乎要被名为“贪婪”的荆棘刺穿，
散发出油腻的、仿佛融化了的黄金般的腥气，“我背信弃义，
吞了伙伴的货……这根该死的刺，已经让我三天无法安睡了。”我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右手。他立刻会意，将一袋沉甸甸的龙鳞币放在桌上。
我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褪去上衣。他肥硕的背上，
一根墨绿色的荆棘轮廓若隐若现，尖刺已经刺破皮肤，渗出黑色的脓液。我摘下手套，
露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触他的后心，闭上双眼。瞬间，
那股属于“背信”的、带着铜锈与谎言味道的罪孽之气，如潮水般涌入我的感知。
我找到了它的根。“会有点疼。”我轻声说。下一秒，我的指尖发力，
伴随着商人一声压抑的惨叫，
一根完整的、闪烁着诡异绿芒的荆棘被我从他血肉中硬生生抽离出来。荆棘离体的瞬间，
商人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而那根荆棘在我手中扭动挣扎，仿佛一条活着的毒蛇，
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我将它“织”进了我的影子里。这是我的天赋，
也是我的诅咒。所有被我拔除的荆棘，都会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盘踞在我灵魂的倒影之中。
“多谢……多谢艾拉小姐。”商人颤抖着穿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我数着钱币，
脸上毫无波澜。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予他们解脱，他们予我生存。
至于那些罪孽的过往，与我无关。我本以为，今晚也会这样平静地结束。
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一个不速之客，推开了我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来人身披一袭绣着银色鸢尾花的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但他身上那股凛冽如冰雪，又尊贵如星辰的气息，让整个锈蚀巷的污浊空气都仿佛为之澄清。
更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罪孽香气。他干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
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我的客人。“织荆者艾拉？”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像大提琴在静夜里奏响。“有事？”我将钱袋收起，重新戴上手套，警惕地看着他。
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足以让所有吟游诗人失语的脸。那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冷酷的面容，
线条分明，宛如神祇的雕塑。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像是蕴藏着整个夜空。“我是王室摄政，
瓦勒里乌斯。”他平静地自我介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心猛地一沉。
维里迪亚的铁腕摄政王，当今体弱幼主背后真正的掌权者。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我需要你为一个人拔除荆棘。”瓦勒里乌斯开门见山。“摄政王大人说笑了，
”我冷淡地回应，“您的世界，与我这里，隔着万丈深渊。我只和罪人打交道。
”“我要你对付的，正是王国最大的罪人。”他的紫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镇守北境的‘铁壁将军’，凯伦。”凯伦将军？那个以一人之力挡住北方蛮族十年入侵，
被誉为“王国之盾”的战争英雄？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大人，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凯伦将军是全民敬仰的英雄，他身上怎么会有罪孽的荆棘？”“英雄？
”瓦勒里乌斯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那只是他伪装的面具。我得到确切情报，
他暗中勾结蛮族，意图打败王室。他灵魂深处，必然长着一根名为‘叛国’的剧毒荆棘。
”“叛国”之棘，是所有罪孽中最深重、最恶毒的一种。我从未见过，
只在古老的典籍中读到过它的描述——它会散发出如同钢铁被鲜血腐蚀后的腥臭，
足以让最坚定的灵魂彻底腐化。“我需要你潜入他的将军府，找到这根荆棘，
并将它……拔出来。”瓦勒里乌斯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不是为了治愈他，而是为了得到它。
有了这根‘叛国’之棘作为证据，我才能在陛下面前，揭穿他虚伪的面具。”我沉默了。
这已经不是一笔生意，这是一场致命的政治阴谋。我若是卷入其中，稍有不慎，
便会粉身碎骨。“我拒绝。”“是吗？”瓦勒里乌斯似乎料到了我的回答。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泛黄的羊皮卷，轻轻放在桌上。“或许，你该看看这个。”我展开羊皮卷，
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份特赦令。上面赫然写着我导师的名字——伊莱亚斯。我的导师，
曾经的宫廷首席织荆者，因为被指控企图拔除先王的“野心”之棘，触怒龙颜，
被判终身监禁在王都最深处的黑石监狱。“只要你完成任务，
”瓦勒里乌斯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的导师，就能重获自由。而且，
你和你导师过往的一切罪责，都将被一笔勾销。你们可以离开王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自由。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沉重的枷锁。我被困在这锈蚀巷，
不仅是因为我的身份，更是因为我必须留在这里，赚取足够的金钱，去贿赂狱卒，
确保年迈的导师在狱中能活下去。瓦勒里乌斯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筹码。我抬起头，
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紫眸。“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接近凯伦将军的身份。
”瓦勒里乌斯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冰冷。“明天，将军府会招聘一位新的药剂师。我想，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第二章：英雄的伤痕凯伦将军的府邸，
坐落在王都的“荣光区”，与我的锈蚀巷判若云泥。这里没有污秽和恶臭，
只有修剪整齐的庭院，和擦得锃亮的盔甲。我以“莉娜”的假名，
凭借着导师教我的药剂学知识，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招聘。府邸的管家是一位严肃的老兵，
他领着我穿过回廊，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皮革和钢铁混合的味道，干净而又肃杀。
“将军大人在北境受了些旧伤，需要人时常调理。”老管家一边走一边交代，
“你只需要做好分内事，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我低头应是，
心中却在暗暗催动我的“嗅觉”。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整个将军府，从庭院到内厅，
都干净得过分。我闻不到一丝一毫罪孽的香气，更别提那传说中恶臭熏天的“叛国”之棘。
难道瓦勒里乌斯的情报有误？直到我被带到将军的书房外，一股极其隐晦，
却又无比沉重的气息，终于钻入了我的鼻腔。那不是“叛国”的腐朽腥臭。
那是一种……类似于孤狼在雪原上哀嚎的，深沉而又绝望的“悲伤”。老管家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我推门而入，第一次见到了凯伦将军。
他没有穿戴那身著名的“铁壁”铠甲，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布便服。他正坐在窗边，
擦拭着一柄长剑，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如山峦般坚毅的侧脸。
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约莫三十岁上下，脸上刻着几道浅浅的伤疤，非但没有破坏他的英俊，
反而增添了几分饱经风霜的魅力。他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你就是新来的药剂师？
”“是的，将军大人。”我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在他身上，
那股“悲伤”的荆棘之气是如此浓郁，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这股悲伤，源自他的内心，
却又仿佛与这整座府邸，乃至整个北境的冰雪都融为了一体。“我的伤，在左肩。
”他终于放下长剑，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衫。他的左肩上，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后背，像是被某种巨兽的爪子撕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下，
隐约能看到一根盘踞的荆棘轮廓。就是它。那根“悲伤”之棘的本体。
我假借涂抹伤药的名义，指尖轻轻触碰那道伤疤。瞬间，排山倒海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那是冰天雪地的北境战场，蛮族的战吼声震天动地。凯伦率领着他的“北风军团”，
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困在“哀嚎峡谷”。箭如雨下，战士们一个个倒下。粮草断绝，
援军无望。为了掩护大部队突围，凯伦亲自率领一支三百人的敢死队，冲向了敌人的主力。
那是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冲锋。我“看”到他身边的战友，
那个笑着说要回家娶妻的年轻士兵，为了替他挡下一支冷箭，被洞穿了胸膛。
我“看”到他的副官，那个跟随他十年的老兵，为了炸开一条通路，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炸药，
与敌人同归于尽。三百人，无一生还。只有凯伦，在杀死了蛮族首领后，
浑身是血地从尸山中爬了出来。他赢得了战争，保住了北境防线，但他失去了他所有的兄弟。
那根“悲伤”的荆棘，就是由这三百个战死的英魂，用他们的鲜血与忠诚，浇灌而成的。
它不是罪孽。它是……一座丰碑。我猛地收回手，脸色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凯伦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没……没什么，
将军大人。”我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震惊与动摇，“只是您的伤势，比我想象中要重。
”我撒了谎。我怎么可能告诉他，我刚刚“看”完了他一生中最痛苦的记忆？
我更不可能告诉他，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给他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推入深渊。
这一刻，我第一次对自己“织荆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清理罪孽，以此为生。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背负着最沉重的悲伤，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王公贵族，都要干净。
瓦勒里乌斯骗了我。凯伦将军的身上，根本没有“叛国”之棘。那所谓的“勾结蛮族”，
恐怕只是摄政王为了铲除异己，编造出的一个卑劣谎言。我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我告诉瓦勒里乌斯真相，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导师的特赦令会化为泡影，而我，
很可能会被他灭口。如果我继续执行任务，伪造证据……我将亲手摧毁一个真正的英雄，
成为罪恶的帮凶。夜深人静，我坐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月亮。锈蚀巷的月亮，
和荣光区的月亮，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看月亮的人，心情不同罢了。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成为瓦勒里乌斯手中的刀。我要找到真相。第三章：影子里的毒蛇接下来的日子，
我一边为凯伦调理伤势，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将军府里的一切。我发现，
凯伦的生活简单得近乎苦行。他从不参加贵族的宴会，每日除了处理军务，
就是在演武场练剑。他对待下属严厉却又公正，
府里的每一个士兵都对他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爱戴。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叛国？
我的调查很快引起了怀疑。一天晚上，当我试图潜入书房，查看北境的军务卷宗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