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安排了我一辈子。高考填志愿，我选了自己喜欢的艺术设计。你反了天了，
不听话就回来复读，想出去？门儿都没有！我爸为我说了两句话。立刻就被赶出家门，
在单位睡了两天。她一周来一次学校，检查我的手机。去营业厅核查通话记录，
又拆散我和初恋男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等你结婚，我就不再管你。我信以为真，
听从她的安排，和她下属的儿子结婚。新婚不久，我就被陈岩家暴。
他边打边骂：我怎么娶了你这个二手货！上辈子，我第一次被陈岩打后，
跟她说我要离婚。都是因为你背着我去谈朋友，不然也不会给陈岩留话柄。
我看你是故意和小陈闹矛盾，想去找大学的男朋友。直到陈岩拿着尖刀捅死了我。
我妈还骂骂咧咧：谁让她不听我的安排？这辈子，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1尖刀捅入腹部的痛感还没散去。我睁开眼睛，我妈的唾沫星子溅到脸上：学历低怎么了？
学历低的人花花肠子少，你爸当年连工作都没有，现在不也过得很好。
只要女人有本事做得了主，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怔愣片刻。我重生了，回到了大学毕业，
我妈逼着我和陈岩结婚的那一天！她晋升单位二把手失败，一回来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她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摔到地上，一脚踩碎。那是我和江明联系的备用手机。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这个小子，放心吧，我已经去他爸单位闹过了！你别再妄想和他在一起！
我平静地问她：你能像姥爷帮爸爸那样，帮陈岩坐上基层领导的位子吗？
我怎么不能，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安排的，我还安排不了你老公？
她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反问。你才竞争二把手失败，说什么大话，时代早就变了，
你不能帮陈岩当上科长，倒霉的是我。我妈呵呵冷笑：要不是你当初要去外地读书，
我就不用每周请假去看你，如果不是屡次请假，我必然会给上级留下好印象，
这次提拔我肯定能成功。如果当上二把手，以后我就可以把陈岩推上位置。
他们一家人会感恩戴德，你也会过上好日子。她又说出那句话：谁让你不听我的安排？
上辈子，我被陈岩家暴至死，在她嘴里都是我的错。这一次，我笑笑：妈，你说得有道理，
我听你的安排。陈岩这人也挺好的。虽然才初中毕业，人也桀骜不驯了一点，
但年轻人嘛，我相信妈的眼光。我妈不屑地用鼻尖冷哼一声：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你打扮打扮，和人家吃个饭，这事就定下来了。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好，
妈帮我看看穿什么衣服好。她去衣柜挑挑拣拣，把选好的衣服丢给我。2我按照她的意思，
去和陈岩见面。不然，她又会有新的安排。刚和陈岩结婚时，日子还算平静。
我妈退居二线之前，想给陈岩运作上科长。时代早就变了，几轮民主评议下来，
陈岩的科长梦碎。我的噩梦就此开始。陈岩在单位以科长自居，竞选失败的羞愤，
他一股脑地把怨气撒在我身上。再过两年，单位效益滑坡，陈岩收入下降。
他更加念念不忘科长的位子，每次喝醉了都打得我没有一块好肉。我报了警，
警察教育完陈岩，让我和他现场调解。陈岩在调解书上签字时还嘀咕：妈的，这年头，
打老婆警察也要管。等警察一走，他跳起来给我一巴掌：老子就打你一个二手货！
要是当初能当上科长，老子会连瓶好酒都买不起？我回家和妈妈商量离婚。
结果她的火气比我还大：还不都是你不肯听话？当初我严防死守你谈恋爱，
如果不是你背着我去谈什么朋友，现在，也不会给你丈夫留下话柄。我回去了，结果呢？
陈岩抱怨收入低，我说单位有高薪外派。他磨亮了尖刀对准我：你让我出去上班，
就是为了支走我，好在家里偷人是不是？3爸，借我十万。现在送我去火车站。
我爸开着电瓶车，送我去和陈岩吃饭的饭店。他一直是家里的透明人。
上辈子我和妈商量离婚，他默默听着，走时给我一个文件袋，里面装了十万块钱。
前世我没要。这一次，我要用它重启自己的人生。爸从镜子里瞟我一眼，
小心翼翼问：你要去找江明？爸，看到那棵树了吗，不去的话，
我们就一起撞那棵树上。他缩了缩脖子，慢吞吞改变了方向。最后在火车站停下。
爸从公文包里拿出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文件袋。灯下黑，妈一直没发现爸的私房钱随身携带。
我捏了捏厚度，大概有五六万。爸，谢了，你回去吧。他是个懦弱的父亲，
但还算是个好人。我怨他，但不怪他。我把文件袋揣在风衣里面，买票去了南城。
订了青年旅舍的房间。那里阳光明媚，适合重新开始。高铁上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以前我总想着妈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只要做她的提线木偶，她就会满意。没想到，
就算我被外人打死，也要听从她的安排。她从来不会在意我愿不愿意。
不管我的选择是否正确。她眼里只有她自己。江明的条件很好。性格温和，父亲是局级干部，
母亲是中学教师。哪一点都比初中毕业的陈岩强。就因为不是她选的，她歇斯底里地反对。
到达青年旅舍时，已经快十点。我点了一份外卖，边看家里的摄像头边吃。
我妈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美名其曰监督我的学习。走之前，
我也在客厅和她的房间装了一个。我妈气得在家摔杯子。
她暴跳如雷：这丫头片子一定找江明去了，真是伤风败俗，满脑子都是男的。
陈岩有哪里不好？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径直向我爸砸去：这个月你睡单位，老不死的，
看到你就晦气！当初要不是我爸看上了你，你以为我会和你结婚？废物，生了个废物女儿。
我这辈子都被你们两个废物毁了。我边看边笑。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毕业前半年。
4电话打不通，妈疯狂地发短信过来。义正言辞。多年来，
我一直把单位和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在我的有序安排下，单位获得了多少荣誉，
家庭避免了多少危机啊！妈妈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回家，服从安排，
妈不会害你！你想做设计，你不知道现在毕业生有多难找工作。
妈给你安排了一份行政工作，压力小又体面，适合你的性格。你不喜欢陈岩，行，
妈给你找了个林业局的，中年丧偶，薪水稳定，个人素质好，这下你满意了吧。
看着这些短信，我笑出声来。我了解妈。她的恳求后面，都是咬牙切齿。
我买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把旧的手机和卡扔到垃圾桶。不和任何人联系。
哪怕是江明和工作室的老师。我妈肯定会闹到江明家。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5这半年我靠打工，加上爸爸的资助。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每天的工作让我觉得充实。
和员工的相处也很愉快。经历过我妈的洗礼，每一天都是新生。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下班了自己做饭，追剧。周末去附近的景点散心。遇到好看的风景，让陌生人帮我拍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努力赚钱。现在中产的收入大幅缩水，要么走大众路线，
要么走高端路线。我靠做高端客户的单子。加上前世的经验，账户上有了三十万。
这三十万有工作室的房租，员工的工资。钱来得不容易，上辈子，我的账户上曾经有十几万。
我想离婚，所以偷偷攒钱，在网上接活儿。单子接多了，有了稳定客源。
我逐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被我妈猜出账户密码。十几万不翼而飞。这些钱包含客户的定金。
我跪着求她把钱还给我。她不为所动，笑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谁让你不听我的安排？
我精神崩溃，在客厅抓起什么就扔什么。跪着给她磕头。磕头没用，我就抓着头发撞墙。
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哭着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妈眼里没有一点慌乱：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歹！我为你费了这么大劲儿，
你居然一点也体会不到家长的良苦用心。我养你真是养废了！我爸想劝两句，一开口，
我妈就声嘶力竭地喊：看你惯的好女儿！都是被你教坏了！跟着，扬手就给他一巴掌。
我爸不说话了，到楼梯口抽烟。6我用二十万雇了一个收账团队。我不要你们收账，
你们只要让高明兰不好过就行。高明兰，是我妈的名字。放心。讨债公司的马仔说，
我们有法律经验，从不打砸贵重物品，也不暴力伤人。就算行为违法，也只能治安拘留，
最长十五天，十五天后还接着给您干。我满意地笑了：你办事，我放心。第一天，
他们给我传来高明兰的照片。她去买菜。破碎的蛋壳和黄色的蛋液混合在一起，
在她新买的衣服上炸开了花。头上是烂掉的青菜叶。脚边一颗西红柿，骨碌骨碌地滚。
我妈站在那里，神情呆滞。还有一个视频，我点开：我妈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指着马仔：你是什么人？所长都不敢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马仔嬉皮笑脸：你是谁？我妈歇斯底里地尖叫，扯住马仔的衣领。
各种荣誉从她嘴里说出，源源不断。马仔抓住她的胳膊，不断地说着：高明兰，
你枉为人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干部，好好的家庭都被你毁掉了！
她奋力挥开胳膊：林静，我就知道是你！有本事回来服从我的安排，
躲得远远的算什么本事！我是你妈，我不欠你的！有时是家里玻璃被砸，
有时是送花圈，有时是家中大门上被红色油漆写上高明兰枉为人母。据马仔说，
我妈报过警。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四个马仔被拘留了半个月，然后卷土重来。
趁我妈买菜回家时，把她劫持上车到郊外的水库边上。我妈哆哆嗦嗦地给我打视频电话。
这回，我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求饶。你是想害死妈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给你安排工作，安排丈夫，哪一样做错了，你说？妈妈爱你。
我悲哀地看着她：妈，你知道错了吗？我妈身子抖得和筛糠一般，四个黑西装，
五官狰狞的马仔盯着她。她点头如捣蒜：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这样对你。
小时候不应该折断了你的风筝。不应该逼着你吃鸡蛋，明明你鸡蛋过敏。
不应该在你的房间安装监控。你高考成绩可以读985，
我却要你读离家最近的公办二本。读什么大学不重要，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
更不应该每周去你的学校检查衣柜和手机。还去江明父亲的单位大闹一场，
其实江明来找过你，我把他打走了，没告诉你，我知道江明是个好孩子，陈岩狗屁不如……
她对着镜头絮絮叨叨。我闭上了眼睛。怕眼泪流下来，让她发现。可以了，
马仔夺过手机，打断了我妈的忏悔，林女士，时间再长就构成非法拘禁了。
我妈被平安送了回去。只有当我有能力威胁到她时，她才会尊重我的想法。
我给收账团队结了尾款。我想听到她说一句对不起。哪怕是假的。7我爸打来电话，
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你妈好像疯了。她天天念叨自己重生了，
说你上辈子死在陈岩的刀下面。她说要给你报仇雪恨，把陈岩捅了一刀。
我妈也重生了？我再一次确认：妈，真的为了我，捅了陈岩一刀？
爸爸支支吾吾：当然是真的，你快回来看看。我放下手机，
握住温晗的手：我们回去领证。他是我的助理，一直默默支持我的事业。妈妈已经重生，
她一定能理解我的选择。回到家，我爸在厨房炒菜。我妈喜气洋洋地叫来一个年轻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