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你奶奶没了。”电话那头,男友张昊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上划过。
我二话不说,立刻买了最早一班的高铁票,陪着他往老家赶。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
一如我此刻焦灼的心情。这是我第一次去张昊家,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沉重的场合。
我握着他冰冷的手,一遍遍地安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
我都要陪他度过这个难关。1高铁到站,一股夹杂着泥土和焚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张昊家的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白色的灵棚,哀乐低回,人影绰绰。张昊的母亲,
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红着眼圈迎了上来。她就是刘芬。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那眼神算不上热情,更像是在评估一件货品。“你就是林晚吧?路上辛苦了。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随即转身对张昊说,“快,去给你奶奶磕个头。”我跟着张昊,
学着他的样子,在灵堂前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三个头。香烛的烟火味呛得我眼泪直流,
分不清是熏的还是悲伤。一整天,我都像个提线木偶,被指挥着做这做那。端茶送水,
给来吊唁的亲戚回礼。我努力想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想为张昊分担一些,
可刘芬和那些亲戚看我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审视和疏离。直到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
一家人才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灵堂里只剩下几个守夜的近亲。刘芬清了清嗓子,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关于妈的后事,我跟你们几个叔伯商量了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一圈亲戚,最后,像一枚钉子,直直地钉在了我身上。
“现在办一场体面点的白事,花销实在太大。从请人搭棚,到流水席,再到请法师和买墓地,
里里外外算下来,没个六十万下不来。”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似乎在给我消化的时间。我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放下茶杯,
看着我说:“林晚啊,你跟我们家张昊也快谈婚论嫁了,就算半个张家的人了。你看,
我们这边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这么多钱。这六十万,你和张昊一人一半,你出三十万,
你看行吗?”空气瞬间凝固了。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昊。他坐在刘芬旁边,
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却始终没有看我,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周围的亲戚们也都不说话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有看好戏的,
有等着我表态的。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动物,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第一次上门,
见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现在,这个还没见过几次面的“准婆婆”,
竟然理直气壮地要求我为她母亲的葬礼分摊三十万的费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阿姨,
”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干得发疼,“我……”“怎么?你不愿意?”刘芬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刚刚还挂着的虚假客气荡然无存,“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姑娘,一个个都精于算计。
还没过门呢,就跟家里分得这么清。我们张昊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她的话像一盆冰水,
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荒唐。
我猛地站起来,看着默不作声的张昊,一字一句地问:“张昊,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2张昊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在灵堂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陌生。他躲闪着我的逼视,
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挤出一句话:“小晚,你别生气,
我妈她……她也是太伤心了。”“伤心?伤心就可以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吗?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张昊,你告诉我,让我为你的奶奶出三十万丧葬费,
你觉得合理吗?”我死死地盯着他,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公道话,哪怕只是一句“妈,
你别这样说”。然而,我失望了。刘芬“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什么叫无理要求?你既然要嫁给我们张昊,就是我们张家的人!
为家里的长辈出点力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三十万很多吗?这都拿不出来,
以后还怎么跟我们张昊过日子?我看你根本就没安好心!”“妈!”张昊终于急了,
他站起来想拉住刘芬,却被一把甩开。“你给我闭嘴!没出息的东西!
”刘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又转向我,火力更猛,“我告诉你林晚,今天这钱,
你出也得岀,不出也得岀!这不光是钱的事,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
是考验你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诚心!你要是连这点诚心都没有,那这门婚事,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我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和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这算什么考验?
这分明就是敲诈!我今天算是看清了,你们家不是在嫁儿子,是在卖儿子!
”“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刘芬气得浑身发抖,
扬手就要朝我脸上扇过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张昊总算冲过来,
拦在了我们中间,他左右为难,焦头烂額地喊着:“妈!小晚!你们都少说两句!
别在这儿吵,让奶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他提奶奶,我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让她不得安宁的人是我吗?”我指着刘芬,又指着他,“是你们!是你们打着孝顺的名义,
在这里算计一个外人!张昊,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懦夫!
在你妈提出这种荒唐要求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来指责我了?
”“我不是……”张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小晚,我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
一下子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你就当……就当是帮帮我,帮帮我们家,行吗?
我们以后结婚了,我的钱不就都是你的钱吗?”他竟然还在劝我。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
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和恶心。这就是我爱了三年,准备托付终身的男人?在家庭和利益面前,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帮你?”我冷笑一声,“可以啊。
”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刘芬停止了叫骂,张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似乎以为我妥协了。我环视一周,看着他们各异的神情,心中一片冰冷。
我慢慢走到灵堂的角落,从包里拿出手机和充电宝,然后回到他们面前。“我可以给钱,
”我平静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但不是三十万。
”刘芬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扬起手机,对着他们,
缓缓说道:“我给六十万。这场葬礼,我全包了。”3.整个灵堂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香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刘芬和张昊都懵了,周围的亲戚们也面面相觑,
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你……你说什么?”刘芬结结巴巴地问,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这六十万,我出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过,
我有一个条件。”张昊急切地走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小晚,
你……你真的愿意?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与他保持距离。“别碰我。”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条件就是,从我付钱这一刻起,
张昊,你,还有你们张家,跟我林晚再无任何关系。这六十万,不是给你们办丧事的,
是我买断我们这三年感情的遣散费。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纠缠谁。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到灵前,再次跪下,对着老人的遗像,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奶奶,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您是张昊的奶奶,
也是我曾经尊敬的长辈。今天发生这种事,惊扰了您,我很抱歉。这笔钱,
就当是我这个晚辈,替您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给您尽的最后一份孝心。您安息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灵堂里,字字清晰。等我站起身,转过来时,
张昊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小晚……你……你不能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语无伦次,想要上前拉我。
“别过来!”我厉声喝止他,“张昊,是你自己亲手毁了我们的感情!在你妈让我出钱,
你选择沉默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完了!”刘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你这个小贱人!你耍我们!你哪儿来的六十万?你装什么大款!
我看你就是不想出钱,故意找茬!”“我是不是找茬,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操作。我没有直接转账,
而是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威严的男声:“晚晚,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爸,
我需要用钱,六十万,有点急。”“六十万?”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
反而带着一丝宠溺的调侃,“我们家晚晚终于知道跟爸爸要零花钱了?要这么少?
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账号发过来,我让王秘书马上给你转六百万,密码还是你生日。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这才是我的家人。“不用六百万,六十万就够了。
”我强忍着情绪,快速说道,“爸,你帮我把钱转到这个账户上。”我走到桌边,拿起纸笔,
写下了一个账号递给张昊,“这是你们家办丧事用的公共账户吧?让你妈确认一下。
”刘芬将信将疑地接过纸条,核对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对着电话念出账号,然后说:“爸,
钱到账了告诉我一声。还有,帮我安排一辆车,明天一早来接我,地址我稍后发你。”“好,
你在那儿别乱走,注意安全。”挂掉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张昊一家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尤其是刘芬,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从鄙夷、怀疑,
到震惊、贪婪,最后变成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惊惧。她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个被她看作是普通工薪阶层、可以随意拿捏的“城里姑娘”,
怎么会有一个电话就能调动几百万资金的父亲。不到五分钟,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是王秘书发来的:“大小姐,六十万已到账。董事长让我转告您,
另外五百四十万也已存入您的备用卡,请您注意查收。车辆已安排,
明早六点准时到达您指定位置。”我把到账短信的界面,直接亮到了刘芬的眼前。“钱到了。
现在,我们可以两清了吗?”4.刘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那串长长的数字让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屏幕,确认那不是幻觉。
“六……六十万……真的到账了?”她的声音在发颤,里面混杂着贪婪和不敢置信。“现在,
这钱是你们的了。我和你们张家,也再无瓜葛。”我收回手机,
冷冷地看着她和她身边已经完全呆住的儿子。“不!小晚!不能这样!
”张昊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我们不能分手!我爱你啊!刚刚是我不对,是我糊涂,是我没护着你!你原谅我这一次,
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他声泪俱下,看起来无比悔恨。可我看着他这张脸,
只觉得无比讽刺。如果我没有打那个电话,如果我没有这六十万,他现在会是这副嘴脸吗?
他只会和他的家人一起,逼着我,羞辱我,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张昊,你爱的是我,
还是我家的钱?”我平静地问,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爱的当然是你!”他急切地表白,
抓得更紧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家……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钱!小晚,你要相信我!
”“是吗?”我嗤笑一声,“那你现在把这六十万还给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敢吗?”张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还我?他怎么还?
他家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都凑不够这笔钱的零头。刘芬在一旁听着,脸色变了又变。
她看看我,又看看那六十万的到账信息,眼里的贪婪最终战胜了理智。
她猛地推开自己的儿子,脸上堆起了我从未见过的、谄媚到令人作呕的笑容。“哎呀,
好孩子,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两清不清的,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
”她亲热地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一家人?刚才要跟我断绝关系的不是你吗?
骂我没教养的不是你吗?”我冷眼看着她瞬间变脸的丑态。“误会,都是误会!
”刘芬的脸皮厚得超乎我的想象,“阿姨那是跟你开玩笑呢!
是想考验考验你对我们张昊的真心!你看,你这不就通过考验了嘛!真是阿姨的好儿媳!
我就知道我们张昊有眼光,找了个这么能干又孝顺的好姑娘!”她一边说,
一边给旁边的亲戚使眼色。那些刚才还冷眼旁观的亲戚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芬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哪儿有隔夜仇啊!
”“林晚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大气!”这群人的嘴脸,比川剧变脸还要快。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是吗?”我转向张昊,“这也是考验?
”张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妈,最终还是懦弱地低下了头,
含糊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嗯”,彻底击碎了我心里对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念想。“好,
很好。”我点点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既然是考验,
那我也给你们出一个考验,怎么样?”“什么考验?”刘芬立刻接话,生怕我反悔。
“很简单。”我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这六十万,你们可以拿去用。但是,我要张昊,
给我写一张欠条。”“什么?欠条?”刘芬的嗓门又尖了起来。“对,欠条。
”我迎着她震惊的目光,清晰地说道,“白纸黑字,写明他张昊,个人向我林晚借款六十万,
用于其祖母丧葬事宜。约定好还款日期和利息。”“你疯了!
哪有儿媳妇让自家男人写欠条的!”刘芬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我还没过门,
算哪门子儿媳妇?”我反问,“再说了,你不是说这是考验吗?
我现在就考验考验张昊的诚意。如果他真心爱我,真心想娶我,
那他肯定相信我们最后会结婚。等我们结了婚,这张欠条,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
这六十万就当是我给你们张家的彩礼,分文不取。可如果我们结不成婚……”我顿了顿,
冰冷的目光扫过张昊的脸。“那这笔钱,就是他欠我的个人债务,必须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张昊,这个考验,你敢接吗?”5张昊的脸色比灵堂里的白幡还要难看。他站在那里,
进退两难。接,就等于承认我们的关系是可以被金钱量化的,他堂堂一个男子汉,
要靠女人出钱办丧事,还要背上六十万的债务。不接,
那他刚才声泪俱下的表白和刘芬一家的谄媚就都成了笑话,这六十万眼看就要飞走。
刘芬的脑子转得飞快,她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对着我笑道:“小晚啊,你这孩子,
怎么还说气话呢?写什么欠条,多伤感情啊!我们家张昊肯定会娶你的,
我们全家都认准你这个儿媳妇了!”“伤感情?”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阿姨,
刚才张口就要我出三十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伤感情?现在倒想起来了?我告诉你们,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