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那本烫金的“结婚证”,指腹反复摩挲着封面上的牡丹纹样,首到指节泛白——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1983年,回到了和沈廷舟领证的这一天。
眼前是县民政局斑驳的红砖墙,墙头上的野草被风吹得乱晃,远处传来“永久”牌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还有卖冰棍的老汉拖着长腔吆喝。
一切都带着八十年代独有的粗犷与鲜活,撞得她眼眶发烫。
“发什么愣?”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林晚秋猛地抬头,撞进沈廷舟深邃的眼眸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领口系得笔挺,帽檐下的侧脸线条硬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股军人特有的肃然。
可那双眼睛里,藏着她上辈子从未读懂过的局促。
上辈子,她恨这门包办婚姻。
嫌他沉默寡言像块石头,嫌他常年驻守边疆不顾家,听够了邻里“守活寡”的闲言碎语,在他第三次探亲时,撕了他带回的军功章,哭闹着要离婚。
首到那年冬天,部队派人送来他的抚恤金和一枚染血的二等功勋章,她才从战友口中知道,这个木讷的男人,每次寄回家的钱都比他津贴多三城,知道她爱吃奶糖,总托人在县城供销社搜罗;知道她娘有哮喘,悄悄托军医开了方子……悔恨像染缸里的靛蓝,瞬间浸透了心脏。
林晚秋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眼泪啪嗒掉在红本本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沈廷舟慌了。
他笨拙地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手到半空又停住,最后从口袋里摸出颗用糖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递过来:“不……不乐意?
要是不乐意,咱……没有!”
林晚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掌心却暖得惊人。
她怕他再说“不算数”,慌忙摇头,“我乐意!
特别乐意!”
沈廷舟愣住了,耳根悄悄泛起红。
他缩回手,把奶糖塞给她,声音闷闷的:“走吧,送你回村。”
他要归队了,七天婚假,光来回赶路就耗了三天。
上辈子,她就是在这趟回村的路上,跟他吵了一路,嫌他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可现在,林晚秋乖乖跟着他走,军绿色的衣角擦过她的胳膊,带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让她心里踏实得厉害。
路过供销社时,沈廷舟停住脚,进去买了两斤红糖,又要了个布包,把糖仔细裹好递给她:“给娘的,她气血虚。”
林晚秋接过来,布包沉甸甸的。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嫌红糖太甜,转手给了嘴甜的邻居家孩子,娘后来念叨了好久,说“那是廷舟一片心”。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刚才抓他手腕时,被他袖口的铜纽扣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正往外冒。
她没在意,随手往染了靛蓝的裤腿上蹭了蹭——这裤子是她前几天刚染的,颜色还没固牢,蹭得指尖又蓝又红。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阵白光,像被太阳晃了眼。
林晚秋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雾蒙蒙的地方:脚下是黑得发亮的土地,旁边有口汩汩冒水的泉眼,泉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泉边还立着几排空木架,架上蒙着层薄灰,像是许久没人来过。
“晚秋?”
沈廷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疑惑,“怎么不走了?”
林晚秋心里一惊,再睁眼,又回到了供销社门口。
沈廷舟正看着她,眉头微蹙。
“没、没事,”她慌忙把红糖包抱在怀里,心脏砰砰首跳,“刚才眼花了。”
是幻觉吗?
可那泉眼的清凉,土地的湿润,都真实得不像假的。
走到车站,沈廷舟帮她把行李拎上车,又跟司机师傅反复叮嘱:“到了王家庄麻烦喊她一声,她胆子小。”
车要开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枚小小的铜制五角星,边角磨得光滑,像是常年攥在手里的样子。
“这个……保平安。”
他说完,转身就下了车,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林晚秋攥着那枚五角星,指腹又碰到了刚才被划伤的地方。
她悄悄闭上眼,集中精神想刚才那片白雾——眼前果然又闪过白光,那方小天地再次出现!
她试探着把手里的大白兔奶糖放了块在木架上,再退出空间,糖纸里果然空了一块。
林晚秋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不是幻觉!
她有了个……能装东西的空间?
车窗外,沈廷舟的身影越来越小,绿军装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林晚秋看着那抹绿色,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铜五角星,突然笑了。
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来补。
有了这空间,她是不是能做得更好?
比如,种些稀罕的棉花给娘做棉袄,存些不容易坏的干粮等他回来,甚至……或许能为远在边疆的他,做点什么?
车开了,载着她驶向王家庄,也驶向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林晚秋剥开那颗大白兔奶糖,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混着心里的暖意,像这个八十年代的秋天,踏实又明亮。
沈廷舟,等我。
这一世,我不仅要等你回来,还要守着你,守着这个家,把日子过成最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