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煤气爆炸，导致我面部毁容，变成了个怪物。完美主义的妈妈接受不了我的脸，
开始过分偏爱双胞胎妹妹。等到十六岁，他们就把我赶出家门。二十一岁，
我查出了胃癌晚期。临死前，我许了个愿望。我希望我的脸能恢复，我想要再见爸妈一次。
神跟我做了交易，给了我三天时间。三日过后，我就会死。我回了家。爸妈把我当成了妹妹，
热情地招呼着我。我流下眼泪。妈妈，我变漂亮了，终于不会吓到你们了。
终于不是你们口中的怪物了……1站在门口前，我心里格外害怕。我下意识戴上口罩，
遮住自己畸形的脸。可等我拿出镜子，镜子里却是一张漂亮明艳的脸。这是我原来的脸。
是我没有毁容前的脸。不是恶心丑陋的怪物，也没有因为病痛折磨，脸色青白，像个死人。
这张脸，是妈妈喜欢的脸。我松了口气，按响了门铃。门很快打开了。
妈妈看着还是那么温婉漂亮，开门的时候，眼里带着惊喜。“夕夕，你怎么回家了，
你不是在学校吗？”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妈妈把我认成了妹妹。
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姐妹，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或许我也能像妹妹那么漂亮。来之前，
我跟神做了个约定。它让我的脸恢复。但是时间只有三天。三天后，我就会死。但没关系，
我得了绝症，本来就要死了。我心跳得厉害，妈妈抱着我。“夕夕怎么不说话啊？
”我心口一跳，语气慌乱。“我，我想你们了，就请假回来了。”没办法，
跟神做交易这事太过于匪夷所思，我只能冒充一下妹妹，奢求一丁点的爱意。
妈妈敲了下我的脑袋。“不信，是不是犯错误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妈妈眼里带着笑意，这样温柔的爱，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瞬间我就慌了神。“没，
没有，我就是想你们了……”我磕磕巴巴地开口，生怕妈妈会发现不对。妈妈听我这么说，
眼里闪了点泪花。“傻姑娘，想我们了怎么不提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什么都没准备，
你要是早几天告诉妈，妈能高兴好几天呢。”妈妈揉着我的脑袋，我怔怔地看着她。
不自觉地流下眼泪来。自从我的脸毁容后，妈妈再也没有这样摸过我了。小时候，煤气爆炸，
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捡回了一条命，可半边脸，却成了畸形的怪物。
医生给我拆开纱布的时候，我听见妈妈的尖叫声。“这不是我女儿，这是怪物！
”2我呆呆地看着妈妈的歇斯底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妈妈长得很漂亮，是知名的舞蹈家。
但在生产的时候，她的身体大出血，体质变得很差。她再也没办法接受高强度的舞蹈训练。
从此，她把成为知名舞蹈家的愿望，寄托在我和妹妹身上。我跟妹妹一出生，
就遗传了妈妈的基因，是双胞胎，又长得漂亮，还会跳舞。我和妹妹经常一起上台演出，
双生花是我们的代名词。煤气爆炸过几天，就是省里的双人跳舞比赛。我们准备了很久。
可那场爆炸，把一切都毁掉了。没了双生花的名声，没有人再邀请我们上台演出。
妈妈从此恨上了我。她依旧养着我，可在她心里，我知道。她想让我去死。
妈妈一直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接受不了，自己的人生里面有这么个污点。毁容后，
我的人生变得灰暗。怪物，恶心，吓人，成了我的全部。我不敢出门，整日戴着口罩，
躲在家里。因为妹妹说看到我，会没胃口吃饭。所以我连吃饭，都在自己的房间。“夕夕，
你想吃什么，妈妈去买菜。”回过神，妈妈温柔地看着我。“我……”“我都行。
”我小声地开口。妈妈点了点头。“那我就做你爱吃的菠萝咕咾肉和蟹黄拌面了。
”这两样菜，都是妹妹爱吃的。我突然生出了一点期望。“妈妈……”我拉住妈妈的手。
“怎么了夕夕。”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能不能再做一道蘑菇炒肉……”妈妈愣了愣。
“你不是最讨厌吃蘑菇了吗？”我爱吃蘑菇，但妹妹不喜欢蘑菇的土腥味。所以饭桌上，
从来不会出现这道菜。“我现在爱吃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眼神左顾右盼，
害怕妈妈会发现什么。但妈妈只能摸了摸我的脑袋。“好，夕夕不挑食了，真是个乖小孩，
想要什么奖励。”我呆住，心口猛地一颤。原来，妹妹连不挑食都会被妈妈夸奖。
而我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他们的一句夸奖。有一次，爸爸给家里打来电话，
他有份文件放在家里了，需要妈妈送过来。刚好那个时候，妈妈不在家。脸毁容后，
他们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去上学。他们害怕我的脸，会被邻居看到。他们怕我丢他们的脸。
可我也想帮帮爸爸妈妈，我也想得到他们的夸奖。出去前，我将自己的脸蒙得严严实实，
拿着文件，去了爸爸的公司。爸爸不在，是爸爸的同事接待了我。爸爸从来不跟同事提起我，
只会说让他们骄傲的妹妹。所以，他们把我当成了妹妹，一个劲地照顾我。“热不热呀，
怎么还戴着口罩，在屋里面可以摘下来的。”我心里一慌，连忙拒绝，坐在位置上等着爸爸。
可是我太紧张了，起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绊倒在了地上。我的口罩也掉了下来。
本来对我和蔼可亲的同事尖叫起来。“你是谁！你不是夕夕！”3回家之后，
妈妈知道这件事，对着爸爸大哭了一场。晚上，她进了我的房间，把门锁上。
她抓着我的衣服，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你为什么要去公司找你爸，你存心得是不是！
你就是想看我们丢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生出了个怪物！”妈妈拿着衣架打我，
我身上被衣架打出血痕，却不敢哭。因为哭起来，本就丑陋的脸，会更加狰狞吓人。
我求着妈妈。“妈妈，我以后都不会出去了，妈妈，我会听话的，我错了妈妈。”“妈妈，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靠近厨房，都是我的错……”我跪在地上，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出。
那一天，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出去玩，把我留在家里。妹妹从小聪慧机灵，不像我木讷，
不会讨爸妈喜爱。那一天，我只是想进厨房，给爸爸妈妈做饭。
我只是想得到他们的夸奖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呢？妈妈愤怒起来，
她抓住我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怪我出门没关煤气？！”我不敢说话，
猛地摇头。眼泪顺着眼眶流下。妈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妈妈，
我只是想你多爱我一点而已。妈妈被吓到了，她躲到一边，崩溃大哭。“这不是我的女儿，
这是怪物，怪物……”“把我的云云还给我，把我的云云还给我……！”我抱着自己，
知道自己丑陋的脸，又吓到妈妈了。可是，我还是好想告诉妈妈。妈妈，我就是云云啊，
你的云云，就在这啊。4我陪着妈妈去买了菜，回去了，帮她打下手。妈妈一直在夸我。
“夕夕怎么这么棒，这么懂事啊，是不是想问妈妈要礼物，你说吧，看你这么懂事，
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我心里热热的，特别开心。“我什么也不要，妈妈，这几天，
你多陪陪我好不好？”妈妈不信我没有企图，问了好几遍，发现我真的只是想让她陪着我。
她格外惊奇，等爸爸回来后，又是一直夸我。“夕夕现在懂事了，今天陪着我买菜做饭，
还什么都不要，只要我们陪陪她，我们夕夕现在也太乖了。”爸爸见我回来，也格外高兴。
“我们宝贝女儿回家咯！”他抱着我，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我笑了起来，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笑过了。就算知道，他们的爱都是因为妹妹，但我还是很高兴。
在最后的时间里，就让我贪图一下最后的爱吧。饭桌上，爸爸对着那道蘑菇炒肉愣了下。
“怎么做蘑菇了，夕夕不是不吃吗？”妈妈解释了下：“夕夕说她现在喜欢吃蘑菇，
不挑食了。”我拿着筷子的手顿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爸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
“这道菜，好像没见过了，云云在的时候，倒是吃过几回……”“你说什么呢！
”爸爸刚开了个头，妈妈脸色瞬间差了起来。“夕夕回来这么好的日子，不要提不相干的人。
”我心口一颤，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妈妈，在你眼里，我就是不相干的人吗？
爸爸立马帮我去捡筷子。妈妈狠狠瞪了爸爸一眼，跟着对方去了厨房。他们在厨房，
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话。“你别哪壶没开提哪壶了，夕夕刚才都受影响了，
你非要提她惹人烦吗？”“老婆我错了，我不说了，蘑菇是云云最爱吃的，我突然想起来了，
哎，你说我这嘴，真是管不住……”等他们回来，我已经没什么心情吃饭了。
我看着他们给我夹菜。我已经胃癌晚期了，食物早已很难吃下去。
但我还是尽力吃着妈妈给我夹的菜。想到他们在厨房说得话，我心里乱糟糟的。就算知道，
问了也只是自讨苦吃，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妈妈，你们知道，
姐姐现在怎么样吗……”5我说完，饭桌突然寂静了下来。妈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我握紧了手。“就是，想问问，
她离开家里也好久了……”妈妈脸色冷了下来。“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这样恶毒的人，
死在外面最好！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不能跳舞。”我浑身一抖，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上。
妈妈吓了一跳，过来抱住我。“妈妈不说她了，妈妈不说她了……”我心里苦笑着，
妈妈以为我应激，可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件事，我被赶出了家里。
自从我毁容后，妈妈便放弃了我。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妹妹身上。从小跟妹妹一起跳舞，
我知道，妹妹其实根本不喜欢舞蹈。她才貌出众，比起当舞蹈家，她更想当明星。
妈妈日复一日，近乎疯狂的训练让她早已疲惫不堪。有一天，她想到了个办法。她找到了我，
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对着我哭泣。“姐姐，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太累了，
妈妈一直在逼我跳舞，我不想跳了，你帮帮我吧，反正，妈妈现在也不喜欢你，
如果是我自己摔得，妈妈肯定会责怪我，如果是你做的，那她就不会说我了……”说完，
她走下楼梯，尖叫一声，倒在了楼梯上。“妈妈，我的脚好痛，妈妈，姐姐把我推下楼了，
妈妈！”我僵住，随后，妈妈赶了过来。我对上妈妈那双冰冷充满恨意的眼神。
“如果夕夕有任何事情，我要跟你拼命。”爸妈把妹妹送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没有问题，
可妹妹从此就是没法跳舞，没法抬腿了。一做动作，她就说痛。从此，妈妈的舞蹈梦，
彻底破碎了。那是个冬天，她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不论我如何跟她解释，她都不听。
“你嫉妒你妹妹能跳舞，居然还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污蔑她，你就是个怪物！从你的脸，
到你的内心，都是怪物！”“陈云！，你为什么！不去！死！！！”6妈妈疯狂地喊叫着。
她打着我，可我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记得她说让我去死的话。我流下眼泪。如果，
在这一刻，我真的死了。或许妈妈就能高兴。她的人生，再也没有污点了。我这个怪物，
也能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面了。我以为，只要忍着疼，等妈妈发泄完就好了。可这次，
她拽着我，打开了门。深冬的天气格外寒冷。外面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房子里开了空调，
我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妈妈把我扔了出去。她红着眼开口：“从此之后，你不是我的女儿，
滚……！”我在家门口坐了一夜。我好冷，冷得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恍惚间，
我好像看见了妈妈给我开门。她抱着我，温柔地对我开口：“云云，是妈妈错怪你了，
冻着了吧，快进家里暖和暖和。”我正想伸手，再一眨眼，眼前什么也没有。
只有冰冷的白雪将我覆盖。如果再待下去，我真的会死。如果就这么死了，妈妈会心疼我吗？
我这么想着，眼前出现一辆卡车。卡车停在我面前。司机走下来，打量着我的脸，
眼中闪过惊奇。“是个好苗子，跟我走吧，再待下去，你会死的。”我怔怔地，牵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我好冷。我不想死，我还想见妈妈。我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上面，都是一堆长相奇怪的人。有的残疾，有的是侏儒。他们看着我，眼里没有奇怪，
而是用平常的眼神对待我。麻木冷漠。“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司机笑眯眯地跟我说话。我怔怔的，并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便踏入了深渊。
7回想到以前的事，我的胃便隐隐作痛。网上说，胃是情绪器官，如果你难过，
胃也会跟着不舒服。或许，就是因为我这一生，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得癌症吧。
食物在我的胃里发酵。我的胃，早就没有消化的功能了。我太痛了。
痛得妈妈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夕夕，怎么就吃这么一点饭？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