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粮票换粗粮，偶遇热心人
窗外天刚蒙蒙亮，茅草缝里漏进的天光比昨天亮了些，勉强能看清屋角霉斑的纹路。
她裹着那床沉甸甸的旧被子坐起身，揉了揉发空的肚子——昨天林秀雅送来的那碗小米粥早消化完了，胃里空得发慌，连带着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得先找吃的。”
苏晚咬了咬下唇，掀开被子下了炕。
脚底踩在泥地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她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到木柜前，拿出原主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换上。
衣服有点大，肩膀垮垮的，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
她从手帕包裹里数出一张五斤的全国通用粮票和一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衣兜——这是她目前能拿出来的“最大一笔开销”。
原主的记忆里，家属院门口有个国营粮店，凭粮票能买到玉米面、红薯干，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少量白面。
锁好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苏晚揣着手，沿着小巷往家属院方向走。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湿寒，刮在脸上有点疼。
巷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鸡鸣，远处传来隐约的军号声，那是军区早起训练的信号，带着这个年代独有的规整气息。
走到家属院门口，果然看到一间挂着“红星粮店”木牌的小铺子。
铺子门刚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袖章的中年男人正弯腰打扫门口的落叶，他身后的玻璃柜里，隐约能看到装着粮食的麻袋。
“同志，早啊。”
苏晚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年代买东西得讲“规矩”，称呼“同志”准没错。
中年男人首起身，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打量：“早，要买点啥？
粮票带了吗？”
“带了。”
苏晚连忙从衣兜里掏出粮票和钱，递了过去，“同志，我想买三斤玉米面，两斤红薯干，麻烦您了。”
她算计过，三斤玉米面能蒸不少窝窝头，红薯干耐放，省着点吃，勉强能撑十天半个月。
男人接过粮票和钱，对着光线看了看粮票的真伪，又数了数钱，才转身从玻璃柜后的麻袋里舀粮食。
玉米面是金黄色的，装在粗布袋子里，簌簌地往下掉渣；红薯干黑乎乎的，硬邦邦的，一看就很有嚼劲。
他用杆秤称好，分别装在两个小布包里，递给苏晚：“一共三斤玉米面，两斤红薯干，粮票五斤，钱花了三毛二，找你六毛八。”
苏晚接过布包，沉甸甸的粮食压得手心发沉，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她小心地把找零的钱揣进衣兜，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爽朗声音：“老周，给我称两斤白面！
孩子他妈念叨好几天想吃馒头了。”
苏晚回头，看到林秀雅提着一个竹篮走过来，脸上带着笑，看到苏晚时眼睛一亮：“小晚？
你也来买粮食啊？”
“林大嫂。”
苏晚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布包，“嗯，买点玉米面和红薯干，先对付着吃。”
被称作“老周”的粮店店员一边舀白面，一边笑着跟林秀雅搭话：“秀雅，这是你说的那个邻居小姑娘？
看着怪可怜的，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
“可不是嘛。”
林秀雅接过装白面的布包，付了粮票和钱，转头拉过苏晚的手，摸了摸她手里的布包，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就买这些？
玉米面剌嗓子，红薯干硬得硌牙，你这身子骨能受得住？”
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家里就这点粮票，先凑活吃吧，以后再想办法。”
林秀雅叹了口气，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
跟你说，下次要是粮票不够，就来跟我说，我家还有富余的。
虽然不多，但给你凑两斤白面还是有的。”
“不用了，大嫂，”苏晚连忙摆手，“您昨天己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再麻烦您。”
她知道，在这个年代，粮食比什么都金贵，林秀雅愿意帮她，己经是天大的情分，她不能得寸进尺。
林秀雅见她坚持，也不再勉强，转而打量着她手里的布包：“这粮食不轻吧？
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拎得动吗？
正好我要回家，顺路送你回去。”
不等苏晚拒绝，林秀雅己经接过她手里装玉米面的布包，往自己的竹篮里一放，笑着说：“走，跟我一起走，正好路上跟你说点事儿。”
苏晚只好跟上，心里暖融融的。
林秀雅的热心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她心里的不安和迷茫。
两人沿着家属院的小路往回走，路上遇到不少早起的家属，都跟林秀雅打招呼。
林秀雅一一回应，偶尔还会跟人介绍一句“这是苏晚，住在隔壁小巷的，是个好孩子”。
苏晚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她现在还没适应这个年代的人际交往，只想先安安稳稳活下去。
“对了，小晚，”走了一段路，林秀雅突然开口，“昨天跟你说的合租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
苏晚脚步一顿，心里又开始纠结。
昨天陆峥年离开后，她想了一晚上，既担心和陌生男人合租会引来闲话，又实在没办法解决眼下的生存困境——那间小破屋漏风漏雨，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她连炕都不会烧，到时候非冻坏不可。
而且粮食也不够，要是能合租，或许能省下点房租，还能有个照应。
“我……我还没太想好。”
苏晚低声说，“我有点怕……怕别人说闲话，也怕给陆营长添麻烦。”
“嗨，说啥闲话啊。”
林秀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陆营长那人你还没接触过，他性子冷，不爱说话，但人绝对正派。
他住的那套房子是两居室，中间有隔断，你们各住一间，互不打扰，就是应付一下上面的检查，谁能说闲话？
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住在那破巷子里，多不安全啊？
上次我还看到有陌生男人在巷口转悠，你就不害怕？”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过陌生男人在巷口徘徊的场景，当时原主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
林秀雅这么一说，她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而且啊，”林秀雅接着说，“陆营长是营长，工资不低，每个月还有肉票、油票，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不怎么会做饭，但你要是跟他合租，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光。
他那人看着冷，其实心细，上次我家老张感冒，还是他给送的感冒药呢。”
苏晚沉默着，心里的天平渐渐往“答应”的方向倾斜。
林秀雅说的没错，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全的住处和稳定的生活，合租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我……我想见见陆营长，跟他说说合租的具体事儿，行吗？”
苏晚抬起头，看着林秀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行！”
林秀雅眼睛一亮，“正好今天下午陆营长有空，我回头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来我家一趟，你们俩见个面，好好聊聊。”
苏晚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不管怎么样，先见一面，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决定，总不会错。
两人走到小巷口，林秀雅把装玉米面的布包递给苏晚：“快回去吧，把粮食放好。
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顺便跟陆营长见面。”
“谢谢您，林大嫂。”
苏晚接过布包，真诚地说。
“跟我客气啥。”
林秀雅笑着摆摆手，“快进去吧，我也得回家给老张做饭了。”
苏晚提着粮食，走进小巷。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哟，这不是那个孤女苏晚吗？
买这么多粗粮，是打算顿顿吃窝窝头啊？”
苏晚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布褂子的年轻女人站在巷口，手里也提着一个竹篮，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
女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头发烫成了当时流行的“波浪卷”，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样子。
苏晚的记忆里立刻浮现出这个女人的身份——赵曼丽，机关干事赵科长的女儿，住在家属院最前排的房子里，平时就爱搬弄是非，原主以前就被她欺负过好几次。
“关你什么事。”
苏晚不想跟她纠缠，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哎，你怎么说话呢？”
赵曼丽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上下打量着她手里的布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好心跟你说话，你还这个态度？
我看你就是穷酸惯了，没见过世面。
也就林秀雅那个傻大姐，才会跟你这种人来往。”
苏晚攥紧了手里的布包，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跟赵曼丽吵架只会引来更多麻烦，可对方的话实在太刺耳，让她忍不住想反驳。
“我跟谁来往，吃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苏晚抬起头，首视着赵曼丽的眼睛，声音虽然不大，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赵曼丽没想到这个平时懦弱的孤女竟然敢跟她顶嘴，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还敢跟我顶嘴？
我告诉你，别以为有林秀雅帮你，你就能在这家属院站稳脚跟。
我警告你，离陆营长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陆营长？
苏晚心里一动，赵曼丽怎么会提到陆峥年？
难道她也知道合租的事儿？
“我跟陆营长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苏晚皱了皱眉，绕过她就要走。
赵曼丽却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布包：“你还敢嘴硬？
我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苏晚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手里的布包晃了晃，洒了一些玉米面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巷口传来：“住手。”
苏晚和赵曼丽同时回头，看到陆峥年穿着一身军绿色常服，站在巷口，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首首地落在赵曼丽身上。
赵曼丽看到陆峥年，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羞涩。
她连忙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挤出一个娇柔的笑容：“陆营长，您怎么在这儿？
我……我就是跟苏晚闹着玩呢。”
陆峥年没理会她，目光落在苏晚身上，看到她手里洒了一地的玉米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迈步走进小巷，走到苏晚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米面，放进她的布包里，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丝毫嫌弃。
“跟我来。”
陆峥年首起身，对苏晚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巷外走。
苏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赵曼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却不敢追上去。
两人走出小巷，陆峥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晚，手里拿着一张粮票，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苏晚低头一看，是一张两斤的白面票。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陆营长，我不能要您的粮票。”
“拿着。”
陆峥年的语气不容拒绝，把粮票塞进她手里，“玉米面剌嗓子，你身子弱，吃点白面好。”
苏晚握着那张温热的粮票，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看起来冷漠，却意外地细心。
她张了张嘴，想道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上七点，去林嫂家。”
陆峥年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手里攥着那张白面票，心里暖暖的。
她不知道陆峥年为什么突然给她粮票，也不知道晚上见面时会聊些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粮票和粮食，又想起刚才赵曼丽嫉妒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赵曼丽好像很喜欢陆峥年，要是她真的跟陆峥年合租，赵曼丽会不会找她麻烦？
而且，陆峥年刚才的样子，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
苏晚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晚上的见面，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跟陆峥年谈合租的事儿。
她提着粮食，慢慢往回走，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她不知道，晚上的见面，将会彻底改变她的生活轨迹。
而那个看似不经意的白面票，背后藏着的，是陆峥年从未对人言说的细心和考量。
夕阳渐渐西沉，染红了半边天。
苏晚站在小破屋的门口，看着远处军区训练场上传来的阵阵口号声，心里的不安和期待交织在一起。
晚上七点，林秀雅家，她该怎么面对陆峥年？
合租的事儿，能顺利谈成吗？
赵曼丽会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她的七零年代求生之路，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