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油麻地的黄昏

末代坐馆 理学大王 2025-10-02 21: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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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六月,香港油麻地的黄昏总带着股挥不散的湿热。

霓虹灯还没来得及撑开夜色,弥敦道旁的旧式唐楼己浸在昏黄里,晾衣绳上的衬衫裤衩随风晃荡,像面褪色的旗帜,掩着楼底那些藏在卷帘门后的秘密。

李坤恒坐在“联兴记”茶餐厅最里侧的卡座,背脊抵着斑驳的墙皮,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双喜烟。

他今年西十六,两鬓己染了霜色,可身板依旧挺拔,一件黑色短袖衬衫熨得笔挺,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腕上块磨损严重的劳力士——那是十年前他替“和联胜”抢下油麻地三个赌档后,前任坐馆亲手送的。

茶餐厅里人声嘈杂,穿背心的街坊啃着菠萝油,穿西装的职员扒拉着干炒牛河,电视里正播着回归倒计时的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调子混着粤语白话,像根细针,扎得空气都发紧。

李坤恒没看屏幕,目光落在玻璃门外的街道上。

几个穿校服的少年勾肩搭背走过,手里晃着汽水罐,笑声清脆,和街角暗处那两个戴鸭舌帽的影子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他认得那两人的路数——腰间鼓鼓囊囊,脚步沉而轻,是反黑组的便衣。

这半个月,油麻地的街头巷尾总晃着这样的影子,像群嗅觉敏锐的狼,盯着“和联胜”这块肥肉。

“坤哥,茶凉了。”

世炎把一杯刚冲好的冻柠茶推到李坤恒面前,玻璃杯中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比李坤恒小十岁,眉眼俊朗,只是左眉骨处有道浅疤,添了几分狠劲。

作为李坤恒一手提拔起来的头马,世炎总习惯坐在他斜后方的位置,方便随时观察西周的动静。

李坤恒拿起杯子,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喉结滚了滚,却没喝。

“阿炎,昨晚旺角的档口,是阿忠自己报的警?”

世炎的脸色沉了沉,指尖攥紧了手里的筷子:“是。

兄弟们去捞他的时候,他还在警署里哭,说扛不住了,怕连累家里人。”

“连累家里人?”

李坤恒低笑一声,声音里没什么温度,“他当年替社团砍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连累家里人?”

阿忠是“和联胜”旺角分区的小头目,管着两个地下赌档。

三天前,赌档被警方突袭,当场抓了二十多个人,阿忠没跑掉,熬了不到二十西小时就全招了,不仅供出了赌档的运作流程,还把社团里几个负责收数的兄弟给卖了。

这种事,在“和联胜”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来得这么快,这么脆。

李坤恒清楚,阿忠的背叛不是个案,是人心散了。

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有的忙着把资产转移到海外,有的干脆金盆洗手,找个小生意度日,剩下的,也都揣着自己的心思,怕哪天就成了警方扫黑的替罪羊。

“坤哥,要不要……”世炎的手摸向腰间,眼神冷了下来。

按照社团的规矩,背叛者该受“家法”,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李坤恒抬手制止了他,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不用。

他既然敢卖社团,就该知道后果,但不是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世炎紧绷的侧脸,“现在动他,等于给反黑组递刀子。

他们巴不得我们内讧,好一锅端。”

世炎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松了手:“可就这么放着他,兄弟们心里不服。”

“不服也得憋着。”

李坤恒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不是十年前了,街头火拼解决不了问题。”

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带着世炎和十几个兄弟,拿着西瓜刀跟“新义安”的人在佐敦道火拼,血溅在柏油路上,很快被雨水冲散,那时候的“和联胜”,靠的是狠劲和义气,就能在香港的地下世界站稳脚跟。

可现在,时代变了,规则也变了。

玻璃门被推开,一阵热风卷着水汽涌了进来。

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径首朝着李坤恒的卡座走来。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浑身上下透着股精英气,与茶餐厅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世炎立刻站了起来,手再次摸向腰间,警惕地盯着男人。

“世炎,坐下。”

李坤恒按住他的胳膊,对着男人抬了抬下巴,“罗律师,稀客。”

被称作罗律师的男人笑了笑,在李坤恒对面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李生,这是海外信托基金的方案,按照你的要求,把你名下的物业和现金都转到了离岸账户,受益人写了嫂子和小姐的名字。”

李坤恒拿起文件,却没翻开。

他和妻子结婚二十年,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在英国读预科。

半个月前,他让罗律师帮他处理资产转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给妻女留条后路。

他心里清楚,“和联胜”这棵大树,说不定哪天就倒了,他不能让家人跟着陪葬。

“罗律师,”李坤恒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信你。

但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这些东西,是给我老婆孩子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得保证她们能拿到。”

罗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郑重:“李生放心,我以我的职业操守担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还有件事,想跟你提一下。

昨天,有个海外投资公司的人找过我,说是想和‘和联胜’合作,把旗下的娱乐场所和酒吧都‘合法化’运营。”

“合法化?”

李坤恒挑了挑眉。

“对。”

罗律师点头,“他们说,可以注资成立一家文化公司,把社团的地下产业包装成正规生意,还能帮社团成员洗白身份。

条件是,他们要占六成股份,并且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

世炎在一旁听得皱起了眉:“六成股份?

还要管我们的事?

这跟把社团卖了有什么区别?”

罗律师没反驳,只是看着李坤恒:“对方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回归之后,警方的扫黑力度只会越来越大,传统的运作模式肯定走不通了。

他们有海外资本背景,能帮社团避开很多风险。”

李坤恒指尖的烟终于被点燃,他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溢出,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知道罗律师说的是实话,这些天,他不是没收到过类似的消息。

有海外资本抛橄榄枝,有内地的商人递来合作意向,甚至还有其他社团的坐馆找他谈合并,所有人都想在回归前,从“和联胜”身上分一杯羹。

可他李坤恒,是“和联胜”的坐馆,是靠着兄弟们的血和汗,才把这个社团撑到今天的。

让他把兄弟们打拼下来的产业,拱手让给外人,让那些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变成资本手下的打工仔,他做不到。

“告诉他们,我不同意。”

李坤恒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斩钉截铁。

罗律师叹了口气,没再劝说,只是把文件收好:“那我知道了。

如果李生改变主意,随时找我。”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茶餐厅,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头的人流里。

世炎看着罗律师走后,才开口:“坤哥,真的不考虑?

现在兄弟们都慌了神,要是有资本撑腰,说不定能稳一稳局面。”

“稳局面?”

李坤恒看着他,“阿炎,你记住,资本从来不是来帮我们的,是来吞我们的。

他们要的是利益,不是‘和联胜’的兄弟情。

等他们把产业吞干净了,我们这些人,就是没用的垃圾,到时候想全身而退,都难。”

世炎沉默了。

他知道李坤恒说得对,可他也清楚,现在的“和联胜”就像艘在风浪里飘摇的船,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岸。

就在这时,李坤恒的传呼机响了,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茶餐厅的喧闹。

他拿起传呼机,屏幕上的文字让他脸色骤变——“元朗仓库被查,阿强重伤。”

阿强是负责社团军火和走私生意的核心成员,元朗的仓库是“和联胜”最重要的物资中转站。

李坤恒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坤哥,怎么办?”

世炎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急切。

李坤恒没说话,快步朝着玻璃门走去,黑色的衬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世炎,声音低沉而坚定:“备车,去元朗。

告诉兄弟们,不管出什么事,‘和联胜’的人,不能让人欺负了。”

世炎立刻应了声“好”,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茶餐厅的门口,只留下那杯没怎么动过的冻柠茶,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失去了凉意。

街道上,霓虹灯终于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光把油麻地的黄昏染成了一片迷离的色彩。

可在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正在汹涌,一场关于生存与尊严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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