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轰鸣声像是一头濒死的巨兽，发出的最后悲鸣。整个机舱都在剧烈地颠簸，

行李架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砸在人们的惊恐尖叫声中。氧气面罩突兀地垂落下来，

在我眼前疯狂摇晃，像一个个上吊的幽灵。“各位乘客，飞机遭遇强烈气流，请系好安全带，

不要慌张……”乘务员的声音在广播里竭力保持镇定，但那无法掩饰的颤抖，

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顾言，

我好怕……”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冰凉。顾言，我的未婚夫，那个永远从容不迫，

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他反手握住我，掌心温暖而干燥，

一如既往地能给人带来安定的力量。“别怕，微微，有我呢。”他侧过头，

深邃的眼眸倒映着我苍白的脸，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只是气流而已，没事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俊朗的侧脸，看着他即使在这种时刻依旧沉稳的姿态，

狂跳的心脏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是啊，有顾言在。顾言是天之骄子，家世优渥，能力出众，

年纪轻轻就执掌了家族企业。而我，林微，

一个凭着自己努力从普通家庭一路打拼上来的律师，在外人看来，

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得到他的垂青。我们相恋三年，他对我无微不至，温柔体贴。

他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说出的话，会在我加班的深夜驱车几十公里只为送一碗热汤，

会在所有纪念日给我准备惊天动地的浪漫。他把我宠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说，顾言爱我爱到了骨子里。这次，我们乘坐我的私人飞机，

是准备飞往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举行我们梦幻中的婚礼。可现在，这场梦幻之旅，

似乎要变成一场噩梦。飞机的颠簸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失重。

我听到机长在驾驶舱里用英语惊恐地大喊着什么，虽然听不清，

但那绝望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机舱里，哭喊声、祈祷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我死死地抓着顾言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顾言，我们会不会死？”我问他，

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把我紧紧搂进怀里。“不会的，”他贴在我的耳边，

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说好要一辈子的，一辈子那么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丝依靠。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就在这时，机身猛地一沉，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机舱的一侧竟然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狂风瞬间灌了进来，

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我们所有人都拖进外面的死亡深渊。失压的痛苦让我头痛欲裂，

耳膜嗡嗡作响。我看到离我们不远的一个乘客，连同他的座椅一起，瞬间被吸出了窗外，

消失在灰色的云层里。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完了。

这是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微微，看着我！”顾言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费力地睁开眼，

看到他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他突然松开我，

开始解我们两人身上的安全带。“顾言，你干什么？”我惊恐地问。“听我说，微微，

”他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这架飞机是我找人改装过的，为了应对突***况，

我在你的座位下面，安装了一个紧急求生背包，里面有降落伞。”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降落伞？“只有一个吗？”我颤抖着问。他点了点头，目光沉痛：“只有一个。

我当初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只有一个。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活。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他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他身上肩负着几千名员工的生计，

他比我重要。而我，只是一个律师，我死了，除了我的父母，不会有太多人难过。更何况，

他是我最爱的人。我愿意为他去死。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顾言，你用吧。你要好好活着，连同我的份一起。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悲壮的，也是满足的。能为爱人牺牲，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顾言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傻瓜，

说什么胡话。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什么吗？我会永远保护你。”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汹涌而出。“可是……”“没有可是！”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喙，“你听着，你活下去，

比什么都重要。我爱你，微微，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他说着，

开始费力地去够我座位下的那个求生背包。飞机在急速下坠，整个机舱已经倾斜得不成样子。

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把那个沉重的背包拖了出来。他把背包推到我面前，

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穿上它，快！”我哭着摇头：“不，我***！要走一起走，

要死一起死！”“听话！”他突然对我吼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么大声说话。

我愣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痛苦，他抓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林微，算我求你了，

好不好？你活下去，带着我的爱活下去。忘了我，找个好男人，替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我泣不成声。他却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强行把那个求生背包往我身上套。

背包很重，带子很复杂。他帮我扣着卡扣，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别怕，跳出去之后，

数到十，就拉开这根红色的绳子。”他指着胸前的一个拉环，耐心地教我，“记住，

一定要数到十。”我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想的依然全都是我。我何德何能。“顾言……”我哽咽着，想再多看他一眼，

想把他的样子刻进灵魂里。他帮我扣好最后一个卡扣，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爱恋，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诡异。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奇怪，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微微，你不是一直问我，

最爱的人是谁吗？”他轻声说，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现在告诉你。”他说着，凑到我耳边。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情话，作为我们最后的告别。

然而，我听到的，却是足以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恶毒诅咒。他说：“我最爱的人，是苏晴。

一直都是。”苏晴。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那是他的白月光，

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苏家破产，苏晴远走他乡，

他们早就结婚了。我和他在一起的三年，这个名字是他绝口不提的禁忌。我以为他早已放下。

原来，没有。“为……为什么？”我的身体比心先一步感到寒冷，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脸上的温柔和悲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残忍。

“为什么？”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因为苏晴回来了，她得了很严重的病，

需要一大笔钱。而你，林微，你那份巨额的航空意外险，就是我为她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航空意外险？我想起来了。在出发前，他温柔地劝我，

说为了以防万一，让我为自己买一份保额高达一个亿的意外险，受益人写的是他。

我当时还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但因为是他提的，我毫不犹豫就照办了。

原来……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为我设计好了结局。

“这次飞机失事……”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是我安排的。”他平静地承认，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买通一个绝望的飞行员，让他制造一场‘意外’，并不难。

本来计划是让你一个人上路的，没想到你自己作死，非要拉着我一起，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此刻却像一个狰狞的恶鬼。

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恶心。“你……你这个魔鬼！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想给他一巴掌。他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魔鬼？”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林微，你真以为我爱你吗？你不过是苏晴离开后，我找的一个替代品。

一个……完美的替代品。你聪明，能干，家世清白，能帮我处理很多麻烦。

但你永远也比不上我的晴晴。”“你的保险金，会治好她的病。你的死，会成全我们的爱情。

而我，会是那个在空难中痛失爱妻的悲情英雄。所有人都会同情我，赞美我。你看，你的死，

多有价值。”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的心凌迟得血肉模糊。我笑了。

在飞机撕裂的巨响中，在死神的呼啸声里，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就笑了。

笑我自己眼瞎，笑我自己愚蠢，笑我这三年的真心，喂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飞机再一次剧烈地翻转，我们脚下的地板已经完全倾斜。他抓着我的手，

把我拖向那个被撕开的巨大口子。狂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顾言，

”我平静地看着他，出奇地冷静，“你不会得逞的。”他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还能如此镇定。“是吗？”他嗤笑，“你马上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还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能做的，

就是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说完，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张开嘴，

对着他胸前口袋里那支一直亮着红点的录音笔，

也是他为了记录我们“恩爱日常”而养成的习惯，用我作为律师最清晰的口条，

喊出了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话。“各位听到这段录音的人，请记住！杀害我的人，

是我的未婚夫，顾言！他为了骗取我一个亿的保险金，给我生病的初恋苏晴治病，

一手策划了这场空难！飞机失事是人为！是他买通了飞行员！他是个杀人犯！是个骗子！

是个畜生！”“顾言！我在地狱里等你！”我的声音，尖利而决绝，穿透了风声和轰鸣声。

顾言的脸色瞬间大变。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口袋，这才意识到自己习惯性佩戴的录音笔，

记录下了我们刚才所有的对话！他想去关掉，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我的眼神，

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你……”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解脱的笑容。然后，

不等他把我推下去，我自己纵身一跃，从那个破洞跳了出去。身体急速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没有去拉那个所谓的降落伞拉环。因为在顾言把背包给我穿上的时候，

我就摸到了，那个红色的拉环下面，是空的。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他只是想让我带着“他把生机留给我”的伟大爱情幻梦，心甘情愿地去死。可惜，

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这架私人飞机的驾驶舱，

安装了最高规格的黑匣子——驾驶舱语音记录器。它的收音范围，足以覆盖整个前舱。

我们刚才所有的对话，每一个字，都被它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顾言，你的表演，

该落幕了。……我的意识没有消散。我变成了一缕幽魂，或者说，一团没有实体的意识。

我飘在空中，看着飞机的残骸像一只折翼的铁鸟，坠入茫茫的深海。然后，我看到了顾言。

他在我跳下去之后，毫不犹豫地从同一个破洞里跳了出去。与我不同的是，他的背后，

“嘭”地一声，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洁白的伞花。原来，那个求生背包根本不是为我准备的。

他所谓的把生机留给我，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自导自演的深情戏码。

他算准了飞机坠毁后，黑匣子或许找不到，即使找到了，

也只会录下他让我先走的“伟大牺牲”。而他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他大概以为，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也会被摔得粉碎。他真是……算无遗策。我冷冷地看着他在空中飘荡，

最后落入海中。搜救队的船只很快就来了。他被救了上去，成了这场惊天空难中，

唯一的幸存者。接下来，我看到了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精彩绝伦的表演。镜头前，

顾言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纱布，手臂打着石膏。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恸和绝望。“微微……我的微微……”他对着记者，声音沙哑，

泣不成声，“她把唯一的生机留给了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