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两百万。”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像根针,
扎破了客厅里那层名为“初次见面”的虚伪薄冰。我提着爱马仕的手指,
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说话的人是赵哲的母亲,陈静芬。一位退休的美术教授,
此刻正用一种审视艺术品,或者说审视一件待估价商品般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脸上,嘴角挂着一丝极淡的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小姐家里是经商的,想必对价值这个词,比我们这种搞艺术的,理解得更通透。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陈年书卷和名贵熏香混合的味道,好闻,却也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能感觉到身旁的赵哲,身体有些僵硬。他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回以微笑,心里却像被一块冰堵住了。来之前,赵哲反复叮嘱我,他母亲清高,
有文人风骨,让我多担待。我以为的“清高”,是淡泊名利。没想到,是“价格”论。
“阿姨说笑了,”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转向墙上那幅装裱精致的山水画,
“这幅画意境深远,笔触苍劲,一看就是名家手笔。艺术是无价的,用金钱来衡量,
反而落了俗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漂亮,最不得罪人的场面话。
陈静芬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满意。她点了点头,
像是恩赐般地开口:“俗是俗了点,但有时候,俗的东西才最考验人。
比如……”她话锋一转,纤长的手指指向画框的右上角,
语气陡然变得挑剔起来:“考验一个人的心,够不够细。”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去,
那光洁的红木画框上,一尘不染。“小林,你去,把那上面的灰尘擦一下。
”她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仿佛在说“帮我递一下杯子”那么自然。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那上面,根本没有灰尘。我清楚,赵哲清楚,甚至连他那个从我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我,
一直在旁边玩手机的妹妹赵琳,都一清二楚。这不是考验,这是下马威。
是她这位书香门第的教授,对我这个商人女儿的,一场无声的羞辱。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脸上却依旧要撑着笑。我看向赵哲,用眼神向他求助。
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反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劝我:“溯溯,妈就是这个脾气,
你……你就当帮个忙,啊?”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苦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我放下包,
走到那幅“两百万”的名画前。客厅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
可我却觉得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我伸出手,用指尖,在那根本不存在灰尘的地方,
轻轻拂过。就在我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是赵琳。她“哎呀”一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朝我撞过来。我躲闪不及,身体失去平衡,
右手的手肘重重地磕在了画框上!“咔嚓——”一声清脆又刺耳的裂响,在死寂的客厅里,
炸开。那道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我惊恐地回头,只见画作那块巨大的保护玻璃上,以我手肘撞击的点为中心,
一道狰狞的裂痕,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着爬满了整个画面。
那幅两百万的《秋山晚渡》,破相了。“我的画!”陈静芬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那张始终保持着优雅端庄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比那画上的裂痕,还要触目惊心。
她冲过来,不是看我有没有受伤,而是用一种看杀父仇人般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你……你竟然敢毁了我的画!”她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妈,我不是故意的,是……”赵琳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想要解释。“你闭嘴!
”陈静芬厉声打断她,一双利眼重新锁定在我身上,“林溯,我早就知道,
你们这种浑身铜臭味的家庭,教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你就是故意的!你嫉妒,
你见不得我们家有你一辈子都企及不了的东西!”恶毒的指控,像一盆脏水,
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我浑身冰冷,冷的不是她的辱骂,而是我身边这个男人的态度。
从头到尾,赵哲,我的男朋友,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会保护我的男人,只是站在原地,
张了张嘴,最后吐出来的,却是让我如坠冰窟的一句话。“溯溯,别犟了,快给妈道个歉,
就说你不是故意的,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过去了?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的脸变得如此陌生。他的眼神里没有心疼,没有维护,
只有息事宁人的懦弱和恳求。我忽然就笑了。笑自己这三年的真心,有多么可笑。
笑自己竟然会天真地以为,爱情可以跨越所谓的门第。原来,他们家要的,
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个需要被教养,被规训,最终被打磨成他们所期望样子的,
一个顺从的符号。而我,显然不是那个合格的人选。在陈静芬的尖叫和赵哲的劝说声中,
我异常冷静地,从我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支票夹。这个被他们鄙夷为充满铜臭味的东西。
我“刷刷”几笔,签下一串数字,然后“撕拉”一声,将支票扯了下来。我走到陈静芬面前,
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在了她身前的茶几上。“阿姨,这幅画,我买了。”我的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整个客厅的喧嚣,戛然而止。“至于道歉,”我顿了顿,
目光缓缓扫过陈静芬错愕的脸,赵琳惊慌的脸,最后,
定格在赵哲那张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脸上。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赵哲,我们分手。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拿起我的包,挺直了脊背。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像是在为我这三年愚蠢的爱情,
敲响了丧钟。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可我的心里,
却从未有过的清醒与决绝。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修复。画是,人心,也是。
第二章:关怀“来,溯溯,尝尝阿姨亲手给你做的杨枝甘露,女孩子家,多吃点这个,养颜。
”一碗黄澄澄的甜品,被一只含笑,戴着玉镯的手,轻轻推到我面前。浓郁的芒果香气,
像一张温柔的网,瞬间将我密不透风地笼罩。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半秒。
坐在我对面的,是孙洋的母亲,一个永远笑意盈盈,说话温声细语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衬得她皮肤白皙,气质温婉,任谁看了,
都会觉得这是个顶好的婆婆人选。孙洋,我的第二任男友,正坐在我身边,
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眼里带着催促的笑意:“快谢谢妈啊,我妈可轻易不下厨的,
这碗甜品,她念叨了好几天了。”我握着汤匙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来之前,
孙洋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我妈跟你前男友的妈不一样,她人特别好,
特别温柔,你肯定会喜欢她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特意提前告诉了他母亲,
我对芒果严重过敏,是会进医院抢救的那种。而现在,
这碗堆满了大块芒果果肉的“养颜甜品”,就这么笑吟吟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像一个温柔的,却致命的玩笑。“阿姨,”我的喉咙有些干涩,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能吃芒果。”孙母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她甚至还亲热地探过身,拍了拍我的手背,那触感温润,像她手腕上的玉。“哎,知道,
洋洋都跟我说了。但我这个啊,用的是最好的树上熟,
跟你平时在外面吃的那种打了催熟剂的不一样。再说了,什么东西都讲究个量,少吃一点点,
没事的。”她语气里的那种“我都是为你好”的关切,自然得仿佛是一种不容置喙的真理。
“年轻人,不能太娇气。身体是靠养的,不是靠躲的。”她笑盈盈地总结道,
拿起自己的汤匙,优雅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一脸享受。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温水慢慢煮着的青蛙,四周都是滚烫的善意,让我无处可逃,几近窒息。
我下意识地看向孙洋,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眼神躲闪,
不敢与我对视。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近乎哀求的口吻:“溯溯,妈就是好心,
她都做了一下午了,你就给妈个面子,哪怕……哪怕就尝一小口,就一小口,行吗?
”“你尝一小口,剩下的我帮你吃完,妈肯定不会发现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见,
自己心里最后一丝幻想,啪嗒一声,碎了。比上一段恋情结束时,那道画框上的裂痕,
还要清脆。如果说,赵哲的家庭是锋利的刀,明晃晃地告诉你“我们看不起你”。
那孙洋的家庭,就是一根柔软的绞索,用爱和关怀的名义,一点一点,温柔地收紧,
直到你窒息,还要你笑着说“谢谢”。前者是侮辱,后者是谋杀。我慢慢地,
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汤匙与骨瓷碗的边缘,发出一声轻微,清脆的碰撞声。“阿姨,
”我抬起头,迎上孙母那双带笑的眼睛,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芒果过敏,不是娇气,是我的身体在发出危险信号。它告诉我,这个东西,我碰都不能碰。
”我顿了顿,目光从她略显错愕的脸上,移到了身边脸色煞白的孙洋身上。“就像有些人,
有些关系一样。”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对着孙母,礼貌地微微颔首。“很抱歉,
您的关怀,我承受不起。”“尊重一个人的身体底线,和明确的拒绝,
比任何打着为你好旗号的投喂,都重要。”说完,我不再看孙洋那张充满了震惊和慌乱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争吵。我的内心甚至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有一种终于浮出水面,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清醒与解脱。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无比庆幸。幸好,只是一碗芒果。
幸好,我还没有被这锅名为温柔的温水,彻底煮熟。
第三章:咖啡馆的交锋“你还有脸说我抄袭?拿着我给你的想法,随便画几笔,
就当成是你自己的作品了?沈子安,我见过的设计师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一道油腻又尖锐的男声,像一把脏兮兮的叉子,狠狠刮在咖啡馆里舒缓的爵士乐上,
刺耳得让人心烦。我正跟客户讲解着项目PPT的第三个关键节点,思路被这噪音搅得一滞。
对面的王总也皱了皱眉,我们不约而同地朝邻桌看去。那是个靠窗的两人位。
一个穿着廉价西装,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指着他对面的人,
脸涨得像个猪肝。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很高,即使坐着,也能看出骨架颀长。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干净得像他面前那杯没加糖奶的冰美式。此刻,
他一张清俊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愤怒,更像是因为窘迫和不知所措。
他紧紧攥着一卷设计图纸,手背上青筋毕露,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挤出一句:“王经理,
那个概念明明是我根据你的需求,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细化出来的……”“放屁!
”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咖啡杯都跟着跳了起来,“什么叫你的需求?那是我的创意!
我的!你就是个画图的,懂吗?现在你拿着我的创意出去接私活,还敢反咬我一口?
”男人被他吼得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那是一种长期处于弱势环境下,下意识的退避姿态。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
却翻来覆去只会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副百口莫辩的笨拙模样,
让人看着都替他憋屈。我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压不住心底升起的那股无名火。又是这样。无理的人最大声,软弱的人被欺凌。
我身旁的王总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年头,老实人真难。”我没说话,只是在桌子底下,
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然后,我拿起那份刚刚还在讲解的PPT文件,
站了起来。我走到他们桌旁,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那个还在咆哮的王经理,被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不耐烦地抬头看我:“你谁啊?有事?
”我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他们桌上,
正好压住了那张被中年男人指指点点,沾上了咖啡渍的设计图。“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看热闹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我是做企业战略咨询的。
刚才无意中听到您和这位设计师的谈话,内容似乎涉及到了知识产权和商业诽谤,
刚好是我的业务范畴。或许,我能从第三方角度,提供一点不成熟的法律建议?
”中年男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杀出来。而他对面那个叫沈子安的设计师,
也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惊愕,不解和一丝求助的眼神,望向我。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
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我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错愕,径直将视线转向沈子安,
语气平缓地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甲方,也就是这位王经理,
提供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或概念,而你,作为乙方设计师,负责将这个概念,
通过专业知识和创造性劳动,具象化为这份完整的设计图纸?
”沈子安大概是被我这一长串专业术语给问蒙了,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我笑了笑,转回头,
看向那位王经理,脸上的微笑不变,语气却冷了三分。“王经理,那么您应该知道,
《著作权法》明确规定,它保护的是思想或创意的具体表达形式,
而不是那个抽象的想法本身。”“也就是说,”我伸出手指,
轻轻点了点被我文件压着的那份图纸,“能被法律承认的作品,是这份图,
而不是您口中的那个想法。从法律上讲,这位沈先生,才是这份设计图唯一,
合法的著作权人。”王经理的脸色,开始由红转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其次,抄袭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专业指控。您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
大声指责一位设计师抄袭,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试图侵占他的劳动成果。这种行为,
已经构成了商业诽谤。”“咖啡馆里人来人往,头顶就有监控。一旦沈先生决定***,
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人证。诽谤罪一旦成立,您不仅要公开道歉,赔偿经济损失,
甚至可能面临刑事责任。”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精准地钉进对方的要害。王经理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他色厉内荏地嚷嚷:“你……你吓唬谁呢!我……我跟他之间的事,关你屁事!”“哦,
是不关我事。”我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了我的手机,屏幕上鲜红的录音计时条,
在他眼前晃了晃。“但从您第一句辱骂开始,它就替我记下来了。”那一刻,
世界仿佛安静了。王经理看着我的手机,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
变得比他面前那杯冷掉的咖啡还要难看。几秒钟后,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被带得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几乎是落荒而逃。咖啡馆里恢复了平静,只有若有若无的目光,
还停留在这边。我关掉录音,将手机放回口袋。对面的沈子安,依旧保持着仰头看我的姿势,
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震撼。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什么从天而降的神奇生物。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收回我的文件,公事公办地说道:“录音需要的话,
我发你一份。作为证据,应该够了。”他这才如梦初醒,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
膝盖还撞了一下桌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啊……谢……谢谢你!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叫沈子安。我……”“林溯。
”我报上自己的名字,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长得那么高大,
气场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却为了保护自己的作品,
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去和那个无赖对峙。我瞥了一眼那份被他视若珍宝的图纸,
虽然只看到了冰山一角,但那流畅的线条和极具想象力的空间构想,
无声地诉说着他温和外表下,所隐藏的才华。一个有才华,
却不懂得如何亮出自己爪牙的创作者。不知为何,我的心,在那一刻,被轻轻地,
触动了一下。第四章:救星的降临第三次踏入男友的家门,我携带的“武器”已经全面升级。
脑子里预装着应对言语羞辱的“反击逻辑A方案”,应对情感绑架的“边界设定B方案”,
以及一套用于终极撕破脸,全身而退的“危机处理C方案”。我像一个即将踏入战场的士兵,
深吸一口气,按响了沈子安家的门铃。门开了。我脸上那副专业,得体,
随时可以切换成“战斗模式”的微笑,瞬间僵在了嘴角。没有审视,没有挑剔,
更没有笑里藏刀。开门的是沈子安的母亲,一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几分的朴素妇人。
她看见我的那一瞬间,眼睛“唰”地就亮了,那是一种在沙漠里看见绿洲的光。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两只手都用上了,握得死紧,掌心因为激动而沁出了一层薄汗。“哎呀!
是林溯吧?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她的热情,与其说是“欢迎”,
不如说更像是“迎接救星”。我被她半拖半拽地拉进屋里。
一个穿着旧T恤的男人——沈子安的父亲,正手忙脚乱地从鞋柜里给我拿拖鞋。
他家的妹妹沈悦,一个看起来还在上大学的年轻女孩,从房间里探出头,看见我,
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姐!你就是林溯姐吧!你比我哥照片里还好看!
”沈子安跟在我身后,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晕。
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准备好的十八般武艺,此刻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儿都没有。
这家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不是因为被刁难,
而是因为被过度关怀了。我的碗里,菜堆得像座小山。沈母隔三分钟就给我夹一筷子,
沈父则不停地劝我喝汤,沈悦更是化身我的头号粉丝,
叽叽喳喳地问着我在咖啡馆“舌战无赖”的光辉事迹。“姐,我哥都跟我们说了,
你好厉害啊!几句话就把那个坏蛋说跑了!”“是啊是啊,”沈父也跟着感慨,他喝了点酒,
脸颊泛红,话也多了起来,“我们家子安就是这点不好,太老实,心也软,碰到不讲理的人,
就只有吃亏的份儿。”他说着,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尤其……是碰到他姑姑的时候。
”“老沈!”沈母立刻瞪了他一眼,带着明显的制止意味。饭桌上的气氛,
因为“姑姑”这两个字,瞬间凝滞了一下。沈父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讪讪地笑了笑,
端起酒杯:“来来来,小林,叔叔再敬你一杯,谢谢你上次帮了子安。
”可那个缺口一旦被撕开,就再也合不上了。我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
他们脸上那种欲言又止,带着一丝期盼又夹杂着胆怯的复杂表情,一个荒诞又合理的猜测,
在我心里慢慢成形。我放下筷子,看着沈父,语气很平静:“叔叔,
子安的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沈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沈父,在酒精的催化下,没憋住,把话匣子给打开了。
“我那妹妹沈美玲啊……唉!一言难尽!”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
我拼凑出了一个横行霸道,撒泼耍赖的姑姑形象。她常年以各种理由从沈家搜刮钱财,
对沈子安的工作指手画脚,对沈家父母颐指气使,而这温吞的一家人,除了忍让,毫无办法。
“我们……我们都盼着呢,盼着子安能找个……找个厉害点的女朋友,”沈父说到最后,
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满满的恳求,“小林,你是个好姑娘,是个有主见,
有本事的姑娘。你……你可千万别嫌弃我们家……”话音落下,饭桌上一片死寂。
沈母和沈悦都低下了头,不敢看我。沈子安的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他攥着拳头,
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都在等我的反应。等我宣判,他们这个“软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