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冷宫墙缝里抠出这本染血手札的。泛黄的宣纸上,
晴姝皇后的簪花小楷被血渍晕染成破碎的蝶,那些字句像淬毒的银针,
刺破史书工整的谎言——永和元年三月初七,萧将军的密信夹在海棠花枝里,
他说北境的风会带来我的答案。我攥着考古刷的手微微发抖。正在清理的这座前朝冷宫,
墙皮剥落后突然露出暗格,我轻轻的打开暗格,暗格里的秘密也将我拉回那段故事。
春日的御花园里,海棠花开得正好。晴姝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绕过回廊。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海棠花纹,与满园春色相得益彰。
远远地,她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萧琏一袭月白色锦袍,正倚在海棠树下看书。
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愈发清俊出尘。晴姝屏住呼吸,
蹑手蹑脚地靠近。就在她准备吓他一跳时,萧琏忽然合上书卷,头也不回地道:"又来这招?
""没意思。"晴姝撇撇嘴,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每次都能发现?"萧琏转过头来,
眼中带着笑意:"你身上的海棠香,隔着多远都能闻到。"晴姝脸一红,
下意识地嗅了嗅衣袖。她今日确实用了海棠花熏香,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在看什么?
"她凑过去看萧琏手中的书卷。"《孙子兵法》。"萧琏将书递给她,"父亲说,
我既为太子伴读,总要懂些兵法谋略。"晴姝接过书,随手翻了几页。她自幼聪慧,
与萧琏一同在太学读书,对这些兵书也颇有研究。只是今日,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萧琏,"她轻声唤他,"我爹说,过些日子要送我去江南外祖家。
"萧琏翻书的手一顿:"去多久?""不知道。"晴姝低下头,"可能...很久。
"春风拂过,几片海棠花瓣落在书页上。萧琏伸手拂去花瓣,指尖不经意触到晴姝的手。
两人都是一颤,却谁也没有移开。"等我。"萧琏忽然说,"等我考取功名,就去江南接你。
"晴姝抬头看他,少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
他们偷偷溜出宫看灯会。萧琏也是这样认真地看着她,说:"晴姝,我会一直护着你。
"那时她还笑他:"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护我?""用我的命护你。"他说。如今想来,
竟是一语成谶。"好。"晴姝轻声应道。然而世事难料。就在晴姝准备启程去江南的前一日,
朝中传来消息——萧琏的父亲在朝堂上弹劾晴姝父亲结党营私,两人当庭争执,险些动手。
消息传到晴姝耳中时,她正在收拾行装。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小姐..."丫鬟担忧地看着她。晴姝摇摇头,弯腰捡起玉簪。
这是萧琏去年送她的生辰礼,如今却碎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丫鬟在后面追着喊:"小姐!小姐!老爷说您不能出门!"晴姝充耳不闻。她一路跑到萧府,
却被门房拦下:"小姐请回吧,老爷吩咐了,不见客。""我要见萧琏!"晴姝急道。
门房面露难色:"少爷...少爷被老爷关在书房了。"晴姝站在萧府门前,
看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忽然觉得无比陌生。昨日还说要护她一生的人,
今日却连一面都见不到了。她转身离开,却在转角处被人拉住。是萧琏的贴身小厮。"小姐,
"小厮压低声音,"少爷让我给您带句话。"晴姝心跳加快:"什么话?""少爷说,
让您等他。他说...海棠花开的时节,他一定会来。"晴姝攥紧了手中的碎玉簪,
眼泪终于落下。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永远。
血色越发浓艳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竟用我们儿时的暗码写军情,把布防图刻在玉簪断口。
先帝说得对,最利的刀永远淬着情毒。我后背突然泛起凉意。
昨日出土的陪葬玉簪刚被送去同位素检测,而眼前手札记载的,
正是三百年前那场被抹去的深宫血案。太学院的老松记得,总有两个孩子在檐角偷藏蜜饯。
十二岁的萧琏握紧晴姝被戒尺打红的手,将《孙子兵法》盖在她膝头:下次夫子再罚跪,
把书垫在裙子底下。少女却盯着攻心为上的批注出神:若有人用情作刃,该当如何?
他们都不曾料到,十年后这句话会成谶语。及笄那年春,
萧琏在晴姝窗前种下八十一株西府海棠。
每株根系都缠着浸过雄黄的布条——那是他翻遍古籍找来的驱虫秘法。等花开时,
我求圣上赐婚。少年将军耳尖泛红,将淬过相思毒的玉簪插入她发间,若负此心,
万蛊噬心而亡。史官不会记载,那日海棠林里惊飞的雀鸟,撞碎了多少未出口的承诺。
我随着手札继续探寻那段故事。三个月后,一道圣旨打破了所有的平静——晴姝被选为皇后。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晴姝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跪在地上,听着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
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萧琏的话:"等我...海棠花开的时节,
我一定会来..."可是海棠花开了又谢,她终究没能等到他。入宫那日,
晴姝穿着繁复的凤冠霞帔,坐在轿中。她掀开帘子一角,看见街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忽然,她在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萧琏站在人群中,一袭白衣,面色苍白如纸。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晴姝看见他眼中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淹没。轿子渐行渐远,
萧琏的身影渐渐模糊。晴姝放下帘子,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入宫的第二天,
萧琏就向皇上请旨,远赴边关。从此,宫墙内外,天涯两端。
深宫中的日子比晴姝想象的要难熬得多。她虽贵为皇后,却处处受制。淑妃仗着皇上宠爱,
屡次挑衅。其他嫔妃也对她这个"外臣之女"心存芥蒂。更让她心寒的是,
皇上对她始终冷淡。每每召见,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她知道,
自己不过是皇上制衡朝堂的一枚棋子。夜深人静时,晴姝常常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
她想起与萧琏在太学读书的日子,想起他们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光,
想起他说要护她一生的誓言..."小姐..."贴身宫女轻声唤她,"该歇息了。
"晴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她擦去眼泪,转身走向床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远在边关的萧琏,此刻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他手中握着一支玉簪,
那是他托人从江南带来的,与晴姝那支一模一样。"晴姝..."他轻声呢喃,
"等我..."可是他们都明白,这一等,或许就是永远。命运的齿轮无情转动,
将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推向不同的方向。朝堂之争,宫闱之斗,
都将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而更大的劫难,
正在悄然逼近...暮春的雨丝缠着海棠残香渗进窗棂,晴姝望着铜镜中苍白如纸的面容。
金累丝九凤钗压得鬓角生疼,这顶皇后朝冠是今晨新送来的,嵌着三百颗南海珠的冠沿下,
藏着道细微裂痕。"娘娘,该用安神汤了。"大宫女云岫捧着鎏金莲纹盏上前,
腕间翡翠镯子与盏托相撞,发出泠泠清响。晴姝指尖在袖中猛然收紧。
这镯子她认得——上元节宫宴时,淑妃曾戴着它在御前跳拓枝舞,
孔雀绿的玉料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此刻那抹绿意正攀在云岫腕间,
像条吐信的竹叶青。"本宫今日胃口不佳,赏你了。"晴姝将药盏推回,
腕上赤金缠丝钏忽然断开,滚落满地金珠。云岫慌忙俯身去捡,
后颈处赫然露出新月状红痕——那是淑妃宫中侍女特有的烙印。更漏指向戌时三刻,
腹痛来得猝不及防。晴姝蜷缩在孔雀蓝织金毯上,看着猩红血迹在裙裾绽开,
恍惚想起三日前萧琏密信中的暗语:"西府海棠将谢,珍重加餐饭"。
原来他早知有人要对皇嗣下手。"传太医!"云岫的惊叫刺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