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血刃

雨丝冰冷，黏连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前黑白交织的世界。

苏晚晴站得笔首，小手死死攥着妹妹苏晚星更冰凉的手指。

棺木沉默地卧在泥泞的坑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即将被彻底掩埋。

她听不懂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大人嘴里念叨的冗长词句，只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妈妈温柔的笑脸，再也听不到爸爸把她扛在肩头时的爽朗笑声了。

空气里弥漫着湿土和雨水的气息，还有一种更让她窒息的、来自周围大人的复杂情绪。

那些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和妹妹单薄的肩膀上，有的是真切的悲伤，但更多的，是某种让她不安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真是造孽啊，这么小……听说没留多少，以后可怎么办？”

“两个拖油瓶……”碎片般的低语像冰冷的针，刺破雨声，钻进耳朵里。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那些声音立刻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张模糊而疏离的脸。

她看到叔叔苏建国和婶婶张俪站在稍远的地方。

叔叔眉头紧锁，不时抬手按着太阳穴，仿佛不是悲伤，而是被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缠住了。

婶婶则微微侧着头，嘴唇极快地翕动着，正和旁边一位亲戚低声计算着什么，眼神里没有泪光，只有一种精明的盘算。

牧师终于说完了最后的话。

人们开始依次上前，将手中的白花抛向棺木。

轮到她们了。

苏晚晴感觉妹妹的手往后缩了缩，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牵着她一步步走上前。

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松开妹妹，捡起两朵被雨水打湿的白菊，努力地想把它扔得远一些，好像这样就能离父母更近一点。

花朵轻飘飘地落下，覆在冰冷的棺盖上。

妹妹晚星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细弱的哭声在压抑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

“姐姐……我要妈妈……”这一声哭喊像是一道指令。

张俪立刻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晚星拉进怀里，用不大但足够周围人听见的声音“安慰”道：“乖，晚星不哭，婶婶在呢，以后婶婶疼你。”

她轻轻拍着晚星的背，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苏建国，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建国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看着苏晚晴。

他的脸上挤出一种近乎痛苦的慈爱：“晚晴，你是姐姐，要坚强。

以后……以后就跟着叔叔婶婶过，我们是一家人，不会不管你们的。”

他的话听起来很重，沉甸甸地压下来。

苏晚晴看着叔叔看似关切的眼睛，那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烦躁和权衡。

她又看向被婶婶紧紧搂着、仍在抽噎的妹妹，一种比雨水更刺骨的寒意，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心底最深处。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像极了无声的眼泪。

葬礼的人群开始稀疏，黑伞们相互簇拥着离开，走向不远处提供热食的餐馆方向。

最后，墓园泥泞的空地上，只剩下两个紧紧依偎的小小身影，和一座崭新却己开始被雨水浸染的墓碑。

苏晚晴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雨水和终于忍不住滚落的泪水。

她再次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声音低而清晰，不知是在对妹妹说，还是在对自己发誓。

“别怕，星星。”

“姐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