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能听懂，对吧？
苏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不确定，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林阳的心尖上。
凉亭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还有……林阳自己那突然变得响亮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她怎么知道的？！
我暴露了？！
什么时候？
是因为我刚才扒拉她那一下太人性化了吗？
还是我绝望的眼神出卖了我？
）林阳整只猫都僵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抬起乌溜溜的眼睛，震惊地看向苏婉，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的慌乱。
看到熊猫这个反应，苏婉心里那荒谬的猜想，瞬间有了实感。
她甚至能看到那小家伙黑白分明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人类“瞳孔地震”的表情。
（果然……这反应，绝对不是普通动物能有的。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像是在讨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如果你能听懂，就……点一下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阳的大脑飞速运转，CPU都快干烧了。
（点，还是不点？
点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怪物……或者更糟。
不点，难道要继续装傻充愣，然后被当成普通熊猫送到动物园去？
眼前这个女生，看起来是唯一能交流、而且暂时没有恶意的人……）赌一把！
他犹豫了大概三秒钟，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幅度很小地，用他那个圆圆的脑袋，往下点了一下。
动作有点笨拙，但意思明确无误。
苏婉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尽管己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一只熊猫，像人一样点头，表示它能理解人类的语言，这种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简首比看到物理公式在眼前活过来跳舞还要震撼！
（我的天……世界观需要重启……这不符合任何生物学常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你是什么……‘东西’？
或者说，你原来是人？”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阳情感的闸门。
（对对对！
我是人！
货真价实的人！
如假包换的大学生！
）小“东西”激动坏了，生怕对方不信，开始疯狂点头，小脑袋上下摆动得像个小鸡啄米机，差点把自己晃晕。
（姐姐你信我啊！
我不是妖怪！
）苏婉看着它这急切又有点滑稽的样子，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又被戳了一下。
她赶紧伸手虚扶了一下它圆滚滚的身体，怕它真把自己给点下石凳去。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哄小孩似的无奈，“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问到关键了！
林阳瞬间蔫儿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他无奈地摊了摊两只黑乎乎的小爪子，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嗯呜”声。
（我也不知道啊！
我就普普通通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就换了个皮肤！
还是限定款！
我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这动作神态，简首把“无辜”和“迷茫”写在了脸上。
苏婉看着它人性化到极点的动作，感觉自己二十年来建立的科学世界观正在以光速碎裂，然后又以一种奇诡的方式重组。
（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这就麻烦了……）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反着光：“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或者，我帮你联系家人？”
联系家人！
林阳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小灯泡，“唰”地亮了！
（对对对！
妹妹！
萌萌！
快帮我联系她！
）他拼命点头，然后用爪子急切地去扒拉苏婉拿着手机的手，***的肉垫按在冰冷的屏幕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印子。
苏婉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解锁屏幕，打开了备忘录，将手机平放在石桌上，推到林阳面前。
（让我打字？
这爪子……试试吧！
为了妹妹！
）林阳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他凝聚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歪着脑袋，用他那根本不适合精细操作的、圆钝的肉垫，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
“哒……哒……哧溜……”（肉垫打滑的声音）一个“木”字，写得歪歪扭扭，比例失调。
“哒……嗯……” 好不容易在旁边点了个“日”，组合成了“林”。
（搞定一半！
加油林阳！
你可以的！
）他歇了口气，继续奋斗第二个字。
汗水（如果熊猫会出汗的话）都快出来了。
“阝”…… “日”……当“阳”字终于艰难地出现在屏幕上时，林阳差点喜极而泣。
虽然两个字都丑得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但好歹能认出来！
苏婉看着屏幕上那歪斜的两个字，轻声念了出来：“林……阳？”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是了，前两天好像听室友八卦过，说数学系有个叫林阳的学长，打球很厉害，长得也不错……（所以，眼前这只熊猫，本体是那个打篮球的林阳？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更加魔幻了。
就在这时，凉亭外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着明显哭腔、焦急万分的女孩声音，由远及近，像一根针，刺破了小花园的宁静：“哥！
林阳！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电话也不接！
消息也不回！
别吓我好不好！”
“有没有人看到我哥哥？
大二的林阳！
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灰色T恤！
哥——！”
这个声音……是萌萌！
林阳的身体猛地一僵！
像被施了定身术。
他“噌”地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打字不打字了，焦急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带着哭音的“嗯嗯嗯”声，小爪子不停地指向外面。
（是萌萌！
她来找我了！
她急哭了！
她就在外面！
）苏婉也清晰地听到了。
她看看手机屏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又看看眼前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小熊猫，再听听那个带着哭腔、寻找“林阳”的女孩的声音……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唯一合理的真相，浮出水面。
这只通人性、会点头、能（勉强）打字的熊猫，就是那个失踪的男生，林阳。
而此刻，他的妹妹，正因为找不到哥哥而心急如焚，哭声里的担忧和恐惧，真切得让人心疼。
苏婉低头，看着脚边急得团团转，又想冲出去又不敢，只能用湿漉漉大眼睛哀求地看着她的小熊猫，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蹲下身，平视着林阳的眼睛，轻声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那个女孩……是你妹妹，林萌？”
林阳用力地、几乎是带着哽咽地点头，眼圈瞬间就红了，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脸颊边的绒毛。
（是我妹妹！
她叫林萌！
她找不到我肯定急死了！
姐姐，帮帮我！
）苏婉沉默了片刻。
清冷如她，此刻也能感受到这一“人”一熊之间那种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羁绊和焦急。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好吧，”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但眼底深处，却闪烁起一丝遇到超自然谜题时才有的、跃跃欲试的光芒，“看来，我想置身事外是不行了。”
她重新抱起林阳，用自己那件薄薄的防晒外套把他裹得更严实些，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我们去找你妹妹。”
她说，声音恢复了冷静，“但是，得小心点，不能惊动别人。
你现在这个样子……太显眼了。”
她抱着林阳，像揣着一个珍贵的、见不得光的秘密武器，悄然循着林萌哭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林阳缩在她怀里，心情复杂得像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
（话说猫咪玩毛线吗?猫咪玩个球啊!）有即将见到妹妹的激动，有身份彻底暴露在第二个人面前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无措……但无论如何，能见到萌萌，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虽然形态有点问题），总是好的。
只是这相见的方式……未免也太***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视角，苏婉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感兴趣的弧度。
卷入一场涉及“人变熊猫”的超自然事件？
照顾（合作？
）一只男大学生变成的熊猫崽崽？
这经历，可比她之前任何一项科研项目都要离奇和……有趣多了。
她的校园生活，从今天起，恐怕要彻底天翻地覆了。
凉亭里，恢复了宁静。
只有石桌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林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清晨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