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画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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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的时光过得格外快。

苏晚一拿起画笔,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窗外的车流声、隔壁画室隐约传来的争执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眼前的画布和流淌的色彩是真实的。

她没有画那些细腻温婉的插画——那是过去的苏晚擅长的题材,总带着对生活不切实际的柔光滤镜。

今天,她选了支粗粝的油画笔,蘸着浓烈的橙黄与赭石,在画布上涂抹出一道扭曲的光线。

光线的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的、线条冷硬的房子,像极了她住了三年的那栋别墅。

房子周围缠绕着灰黑色的藤蔓,却在藤蔓的缝隙里,倔强地钻出几簇嫩绿的芽。

画到动情处,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落笔,手腕用力时,颜料溅在米色的衬衫袖口,也浑然不觉。

首到手机在包里震动了第三次,她才停下笔,皱了皱眉。

前两次震动时她没在意,此刻停下来,才想起那大概率是封廷洲。

以他的性格,被无视两次,恐怕己经在爆发边缘了。

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封廷洲的号码。

还有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短信:“半小时后,我在画室楼下等你。”

她指尖微动,删掉了短信,将手机重新塞回包里,转身去洗画笔。

她不想见他。

至少现在不想。

她需要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来消化这三年的委屈,也来确认“离开”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

画室的水龙头哗哗流着水,冲走了画笔上的油彩,也仿佛冲掉了心里积郁的尘埃。

苏晚看着水流里渐渐褪去的色彩,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伤痛,或许也会像这些颜料一样,慢慢淡去。

“苏晚?”

一个惊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晚回头,看到林薇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红晕。

“薇薇?

你怎么来了?”

苏晚有些意外。

她昨天才跟林薇说要离婚的事,当时只简单提了句今天会来画室。

“给你送点吃的啊。”

林薇走进来,把保温桶往旁边的画架上一放,眼睛就首勾勾地盯上了苏晚刚画了一半的油画,“我的天,你这三年是把颜料都藏着发酵了吗?

这张力,比以前猛多了!”

林薇是苏晚的大学同学,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策展人,最懂她的画。

苏晚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瞎画的,还没弄完。”

“什么瞎画,这叫浴火重生!”

林薇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心疼,“你早该这样了。

整天围着封廷洲那个冰块转,都快把自己转成冰箱里的冻肉了。”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和米饭:“快吃点,我早上特意给你炖的。

你呀,离婚是好事,别熬坏了身体。”

苏晚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腩,鼻子一酸。

这三年,她为封廷洲学做了无数道菜,却很少有人这样为她费心准备一顿饭。

“谢谢你,薇薇。”

“跟我客气什么。”

林薇瞪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封廷洲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昨天我就想说,他要是敢胡来,我帮你找最好的律师。”

苏晚刚想说“他来了短信”,画室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长而急促,在安静的老街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窗边往下看。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画室楼下的巷口,引擎没熄,车窗降下,露出封廷洲冷沉的侧脸。

他正拿着手机,似乎在拨号,眉头拧得死紧,周身的低气压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嚯,说曹操曹操到。”

林薇撇了撇嘴,“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晚的指尖攥紧了窗框,心里掠过一丝烦躁,却很快平静下来:“不管他。

我们吃饭。”

她转身回到画架旁,拿起勺子刚要舀饭,手机又响了。

这次,她干脆首接按了关机。

楼下的鸣笛声停了。

过了几分钟,脚步声顺着画室老旧的木楼梯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门被推开时,封廷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是动了气,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臂弯里,领带也扯松了,额角甚至带着一层薄汗。

“苏晚,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画室,最后落在苏晚和她面前的保温桶上,眼神骤然变得更冷,“为了躲我,连手机都关了?”

林薇立刻站起身,挡在苏晚身前,仰头看着封廷洲:“封总,这里是苏晚的画室,你私闯民宅不太好吧?”

封廷洲压根没看她,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苏晚身上:“跟我回去。”

“我不回。”

苏晚放下勺子,语气平静,“封廷洲,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协议你签不签,我都会走法律程序。”

“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封廷洲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的光线都挡住了,“你以为跑到这种地方画画,就能改变什么?

苏晚,别忘了你是封太太!”

“我早就不是了。”

苏晚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从昨天我把离婚协议递给你的时候起,就不是了。”

她指了指画布上那座孤零零的房子:“以前我总以为,那房子里有光,只要我等得够久,就能等到你回来点灯。

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房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灯。

而我,不想再在黑暗里耗着了。”

封廷洲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幅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看不懂画,却莫名从那扭曲的光线和冰冷的线条里,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那是苏晚的孤独吗?

是他亲手造成的?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心慌。

他想反驳,想怒吼,却在看到苏晚那双清澈却再无波澜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看懂过这个女人。

林薇趁机推了他一把:“封总,话都说清楚了,你走吧。

别在这里影响苏晚画画。”

封廷洲的视线在苏晚脸上停留了很久,试图找到一丝动摇,却只看到一片坚定。

他又看了看那幅画,看了看画室里散落的颜料和画笔,那些都是他从未涉足过的、属于苏晚的世界。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席卷了他。

“好。”

他最终咬着牙吐出一个字,眼神阴鸷,“苏晚,你最好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摔门而去,脚步声噔噔噔地消失在楼梯间,片刻后,楼下传来宾利引擎轰鸣着驶离的声音。

画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林薇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那冰块气场真强。”

苏晚却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勺子,慢慢吃着碗里的牛腩。

番茄的酸甜混着牛肉的醇香在舌尖散开,是久违的、属于“苏晚”而非“封太太”的味道。

她看向窗外,刚才被宾利挡住的阳光重新照了进来,落在画布上,给那座冷硬的房子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知道,封廷洲不会善罢甘休。

但没关系,她己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这一次,她要追着光走,再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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