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外黑压压的云层，在程鱼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瞬间倾泻而出。
人群在屋檐下踌躇躲闪，程鱼却从容地从书包里取出常备的雨伞，走进了雨幕。
雨水将夏日的闷热黏在身上，程鱼甩着发梢的水珠站在家门前。
钥匙刚插入锁孔，屋内激烈的争吵声却让她手指一顿。
“咔嗒”的开门声像按下暂停键，屋内的争执戛然而止。
“小鱼回来啦？”
母亲李彤瞬间换上笑脸，手上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
程鱼淡淡应了一声，“好。”
饭桌上。
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吃着饭。
终究是程朗先开了口，“小鱼，今天考得...还行。”
程鱼平淡的应答让餐桌陷入沉默，只有筷子碰撞的轻响。
“其实你们不用瞒我。”
程鱼突然打破寂静，“高考结束了，你们可以...”她夹起一块油亮的红烧肉，“离婚。”
两双筷子同时僵在半空。
李彤的手顿在空中，声音轻轻发颤：“小鱼，你——嗯，我知道了。”
程鱼垂眸盯着碗沿，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雨丝。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上的木纹，又忽然抬头扯了扯嘴角，“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瓷碗里红烧肉的油花凝成琥珀色的圆斑，映出程朗骤然僵住的面容。
他悬在半空的筷子微微发颤，最终“咔”地搁在碗沿上，“小鱼...”喉结滚动了几番，却只溢出一声沉甸甸的叹息，仿佛连带着这段时间所有的欲言又止。
程鱼站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像被雨水泡胀的纸船，随时会塌陷下去，“爸，妈，我吃饱了。”
关门声很轻，却像锋利的裁纸刀，把满屋未尽的话语齐齐斩断。
门板贴住后背的瞬间，程鱼才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一滴温热的液体划过鼻梁，在下颌悬成摇摇欲坠的弧线。
她抬手狠狠抹过脸颊，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浅白的印子——真没出息，她对自己说，可被褥里闷住的呜咽却洇开更深的水痕。
一年前某个闷热的晚自习，程鱼因老师临时调课提前回家。
推开家门的瞬间，她听见父母压抑的争执声从虚掩的卧室门缝里渗出来。
“现在是小鱼最关键的一年！”
父亲程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粗粝的克制还有...平静，“我不想让她因为我们的事分心，耽误她的学业。”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茶杯被重重搁在玻璃茶几上。
母亲李彤的冷笑像刀锋划破凝滞的空气：“程朗！
你但凡有半分替小鱼着想——”她的声线突然扭曲，像绷到极限的琴弦，“就不会在小鱼即将高三的时候提出离婚！”
程鱼僵在门外的阴影里，听见母亲吸鼻子的声音。
李彤的质问突然低下去，变成某种支离破碎的呜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李彤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睫毛剧烈颤抖着，眼眶倏然漫上一层水雾。
门缝里隐隐约约漏出抽泣声，像被揉皱的纸页在风中簌簌作响。
程朗的沉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良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可能是因为不爱了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一把钝刀生生劈进程鱼的耳膜。
她无法接受父母间的感情说变就变，她也无法接受一句“不爱了”草草了事，更不能接受他们还要瞒着自己...李彤的指尖颤抖着抹过眼角，泪水在指腹晕开一片冰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说得对……”抬起通红的双眼时，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水光，“等小鱼高考结束……再谈离婚的事。”
程朗的回应轻得几乎听不见：“嗯。
“回忆如潮水般翻涌而上，程鱼再也无法抑制汹涌的情绪。
她猛地将脸埋进被褥，泪水瞬间浸透了棉絮，在浅色被单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再次醒来时，是被手机的***吵醒的——“我是如此相信...在背后支撑的是你...”程鱼迷迷糊糊的拿起旁边桌上的手机，她竟然睡着了。
刚刚醒来的程鱼声音糯糯的，模糊不清，“喂——小鱼儿！”
手机那边传来姚穗兴奋的声音，随后又减弱了一分，“小鱼儿，你是刚睡醒？”
“嗯。”
说话间，程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伸了个懒腰。
程鱼看了看窗外，黑夜己经笼罩，“这么晚打电话，姚大小姐有何贵干？”
姚穗是她高中三年的死党，无论程鱼做什么，她总是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姚穗很是开心的说：“小鱼儿！
我在你家楼下！”
“什么！”
程鱼看了一眼时间，“己经十点了，你怎么过来了？！”
程鱼拉开了窗帘，雨水早己停下，只留下了地上湿润的痕迹。
她看向西周，果然姚穗正拿着手机在楼下向自己招手，旁边还站着沈琅之。
程鱼快速的拿了雨伞和充电宝，就往外跑去。
出房间门时，却遇见了李彤，见她拿了伞，便问道，“小鱼，这么晚了是要出去？”
“嗯，姚穗找我。”
李彤温和的笑了笑，“行，你去吧。”
程鱼想了想又补充道：“妈，今晚我可能会很晚，或者不回来了。”
李彤有点惊讶，但是也没说什么，“姚穗和你一起，妈妈还是很放心的。”
程鱼点了点头，便朝楼下跑去。
从楼梯下去时，程鱼就在想，妈妈是不是不喜欢她？
在外过夜她也不会阻止？
之前的十几年，妈妈好像允许她做任何事，只要违法，自己承担后果。
“注意安全！”
李彤看着程鱼急切的背影不禁无奈。
“知道了！”
“小鱼儿！”
姚穗立马跑上前去，抱住了程鱼。
程鱼松开了姚穗，“穗，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高考结束了，想着以后各奔东西了，这不得出来聚一聚？”
沈琅之在后面开口道。
“穗~”程鱼挑了挑眉看向姚穗。
姚穗则是朝着程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走吧，小鱼儿！”
姚穗拉着程鱼的胳膊就要走。
程鱼疑惑地说道：“去哪儿？”
沈琅之补充道：“去KTV唱歌！”
“这么晚了，还去...？”
姚穗嘴角微扬，“我可是看见你充电宝、雨伞都是带着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