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默而言,这既是煎熬,也是机遇。
煎熬在于,他必须忍受生理上的不受控制——随时可能来袭的便意、尿意,无法精确表达需求的烦躁,以及骨骼肌肉生长带来的种种不适。
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默默地观察和思考。
他确认了自己重生的时间点无比精确——一九七八年春。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前夜,“科学的春天”刚刚到来,思想的坚冰正在融化。
他知道,用不了几年,这片土地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听着父母在饭桌上的闲聊,内容无非是厂里的琐事、粮票布票的使用、邻居的八卦。
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里,他努力拼凑着这个家庭的现状:温饱勉强解决,积蓄几乎没有,父亲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偶尔接点糊纸盒、缝手套的零活补贴家用。
“得想办法改变……”陈默躺在摇篮里,望着黑黢黢的房梁,心里盘算着。
但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合理”地展现自己的能力,而不被当成妖怪。
他决定采取最稳妥的策略——扮演一个“特别聪明、特别懂事”的孩子。
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哭声。
饿了、尿了,他会发出一种平稳的、持续的哭声,区别于生病或疼痛时尖锐的哭喊。
几次下来,李秀兰就惊喜地发现:“咱们家默娃儿真好带,不瞎闹人!”
当他的视力逐渐清晰,能够追踪移动的物体时,他会在母亲给他看红气球或者摇拨浪鼓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专注和“思考”的神情,甚至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而不是一般婴儿无意义的咿呀。
李秀兰常常抱着他对邻居炫耀:“你看我家这小子,眼睛滴溜溜乱转,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看就机灵!”
邻居们大多笑着附和,只当是母亲的偏爱,谁又会真的把一个几个月大婴儿的异常当回事呢?
陈默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人设”。
他努力地练习控制自己的小手,试图去抓取东西;他竖起耳朵倾听大人们的每一句谈话,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信息和语言习惯。
他甚至开始尝试发声。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会努力蠕动嘴唇,试图发出“妈”、“爸”这样的音节。
虽然大多时候只是模糊的气音,但这己经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具婴儿的躯壳,是他最大的保护色,也是他最大的牢笼。
但他知道,他必须忍耐。
龙潜于渊,藏锋守拙,方能待时而动。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姐姐陈莉像往常一样,轻轻地趴在摇篮边,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摇篮里的弟弟。
她那圆滚滚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陈莉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弟弟的脸蛋。
这根手指脏兮兮的,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土,显然是她刚刚在院子里玩耍时沾上的。
一般来说,如果是真正的婴儿,被这样脏兮兮的手指戳一下,可能会因为不舒服而哭闹起来。
但是,陈默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姐姐,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仿佛透过姐姐那稚嫩的面庞,看到了前世的种种。
在那个时候,虽然他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甚至打架,但当他陷入人生的低谷时,姐姐却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来帮助他。
回忆起这些往事,陈默的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暖。
就在这时,他忽然咧开了那还没有长牙的小嘴,给了姐姐一个无声的“笑容”。
陈莉被弟弟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
然而,仅仅过了一瞬间,她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妈妈!
妈妈!
弟弟对我笑了!
他喜欢我!”!”
李秀兰闻声赶来,看到儿子果然在笑,眼里也充满了惊喜。
陈默心里默默地说:“姐,这一世,换我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