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的林远背靠着出租屋那扇掉漆的木窗,指节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翘起的腻子。
雨点击打在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水痕,像一道道冰冷的泪。
视线穿过雨幕,远处陆家嘴的摩天大楼隐在云层里,霓虹灯的光晕被雨水泡得发虚,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是他在这座城市唯一的落脚点。
墙壁上的霉斑从墙角爬向天花板,深绿带黑,像某种贪婪的生物在暗夜里悄悄扩张。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隔壁炒菜飘来的油烟味,呛得他嗓子发紧。
桌上,半袋被压得粉碎的泡面孤零零躺着。
包装袋上的“红烧牛肉”西个字褪了色,像他此刻的雄心壮志,——回到一年前,他就是攥着这股子“红烧牛肉”般的热乎劲,把三本艺术系的毕业证折成小方块塞进牛仔裤口袋,背着半人高的画板闯进上海的。
那时他信誓旦旦,觉得自己的画笔能劈开所有阻碍。
他幻想过在新天地的画廊办展,幻想过为奢侈品画插画,甚至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设计的海报能贴满地铁通道。
可现实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还是连环抽的那一种。
投出去的简历像喂了大海,偶尔收到面试邀请,HR扫过毕业证的眼神比这雨天还冷。
“林先生,我们需要专业美院背景的。”
“三本啊……我们这边可能不太匹配。”
“你的作品很有想法,但经验还是太少了。”
那些话像冰锥,一下下凿在他的自尊上。
他于是退而求其次,接了画广告牌的***。
站在脚手架上,顶着烈日或寒风,把商家的促销信息涂满整面墙。
一天下来,颜料渍浸进指甲缝,腰累得首不起来,挣的钱却连每月一千二的房租都快撑不住。
(一千二房租只能住城中村。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弹出一条短信。
林远瞥了一眼,是催债的——上个月交房租借的三百块,对方己经催了第三次。
他猛地抓起手机,又狠狠砸回床上,塑料壳撞击木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胸腔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沉。
他走到桌前,抓起那半袋泡面,手指用力攥紧,包装袋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粉末从指缝漏出来,落在积了灰的桌上。
“凭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凭什么那些名校毕业的,就能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
凭什么他拼尽全力,连在这座城市活下去都这么难?
窗外的雨更大了,风卷着雨丝拍打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林远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黑暗中,只有雨点敲窗的声音,和他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