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钱庄掌柜慌了神
“你再说一遍!
王金华那老东西在刑场喊了谁的名字?”
吴世安把茶盏“啪”地砸在桌上,盯着面前气喘吁吁的瘦高个——正是刚才从刑场跑回来的眼线。
瘦高个弯着腰,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利索:“掌、掌柜的,王大人喊了……喊了汇通的林砚秋、裕农的赵德昌,还有……还有票号的金总办!
他还说有供词,里面有您、有周景明掌柜他们贪漕银、放***贷的事儿!”
“放屁!”
吴世安气得跳脚,手指着瘦高个的鼻子,“他王金华自己贪赃枉法,临死还想拉垫背的!
漕银那事儿,咱们不就抽了点‘火耗’吗?
***贷是郑裕丰干的,关我屁事!”
话是这么说,可吴世安的心跳得跟擂鼓似的。
他比谁都清楚,王金华手里要是真有账册,那自己十年前挪用百姓存款放高利贷、去年私吞漕银二十万两的事儿,全得露馅!
“不行,得赶紧报信!”
吴世安抓起桌上的银票,塞进怀里,又从床底下拖出个沉甸甸的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金条,“你先去聚源钱庄找孙鹤年,就说王金华反水了,让他赶紧想办法!
我去趟阜通,找周景明合计合计!”
瘦高个刚跑出去,吴世安就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衫,把木箱子锁好藏进地窖,揣着银票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
同一时间,汇通钱庄的掌柜林砚秋正对着个金灿灿的罗盘念念有词。
他办公室里供着金佛,墙上贴满符咒,连算盘上都挂着八卦坠。
这会儿他捏着罗盘转了三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罗盘的指针忽左忽右,愣是定不住方向。
“不对劲,不对劲啊……”林砚秋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心里犯嘀咕。
往常他批贷款前测“银气”,指针一准一个稳,今儿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掌柜的!
不好了!
前儿个判斩立决的王藩台,今儿在刑场翻供了,还喊了您的名字!”
“什么?”
林砚秋手里的罗盘“哐当”掉在地上,指针“哗啦啦”转个不停,“他、他还喊了谁?”
“还有赵德昌掌柜、孙鹤年掌柜……连金总办都被他咬了!”
伙计的声音都在抖。
林砚秋腿一软,差点瘫在椅子上。
他赶紧捡起罗盘,又对着金佛拜了三拜:“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王金华那老东西可别把我用罗盘批贷、收盐商金罗盘的事儿抖出去!”
他哪里还坐得住,抓起桌上的符咒塞进袖筒,就往裕农钱庄跑——赵德昌跟他走得近,说不定能想个辙。
裕农钱庄里,赵德昌正跟他老婆对账。
他老婆手里拿着个账本,嘴里念念有词:“上月的‘茶水费’收了五千两,逾期罚息抽成三万两,儿子那边的粮农贷款回扣也有两万……行了行了,小声点!”
赵德昌赶紧捂住老婆的嘴,“这事儿能在外头说吗?”
话音刚落,门“砰”地被撞开,林砚秋一头冲进来,脸色煞白:“德昌!
出大事了!
王金华反水了,把咱们都供出去了!”
赵德昌的老婆“妈呀”一声,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
赵德昌也慌了,他最清楚自己那点事儿——全家上阵贪腐,一年八十万两的赃款,要是被查出来,抄家砍头都是轻的!
“慌什么!”
赵德昌强装镇定,“王金华手里未必有真凭实据,咱们先找孙鹤年、周景明他们问问情况,实在不行……找金总办想想办法!”
可他们不知道,聚源钱庄的孙鹤年这会儿正搂着个陪酒姑娘在青楼的包间里喝酒。
瘦高个冲进包间的时候,孙鹤年正拿着酒壶给姑娘倒酒,吓得酒壶“哐当”掉在地上。
“孙掌柜!
不好了!
王金华在刑场翻供,咬了您和金总办!”
瘦高个急得首跺脚。
孙鹤年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推开怀里的姑娘,骂道:“他娘的!
王金华这老狐狸!”
他去年在青楼批贷给劣绅王三三十万两,就是听了陪酒姑娘一句“王老爷大方”,这事儿要是被查出来,不光自己得完蛋,连带着漕帮那边的关系也得断——他可是帮漕帮放了不少军需款的高利贷!
“赶紧备车!
我去阜通钱庄找周景明!”
孙鹤年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连姑娘递过来的帕子都没接。
阜通钱庄的周景明这会儿正坐在“钱庄研修馆”里,给几个官员子女安排“挂名差事”。
所谓的研修馆,说是培养账房先生,其实就是帮贪官洗钱、安排闲差的幌子。
“李公子,您要是来我们这儿挂个职,每月不用来上班,就能领五十两月钱……”周景明笑得一脸谄媚。
就在这时,吴世安和孙鹤年一前一后冲进来,吓得那几个官员子女赶紧站起来。
周景明一看他俩的脸色,就知道出事了:“怎么了?
慌慌张张的!”
“王金华反水了!”
吴世安喘着气,“他手里有供词,里面有咱们六大掌柜贪腐的事儿,连金总办都被他咬了!”
周景明的脸“唰”地白了。
他十年间多收漕银抽成一百万两,全靠研修馆洗白,要是供词里有账册,他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不行,得赶紧给金总办送信!”
周景明抓起笔,就要写密信。
“送信?
来得及吗?”
孙鹤年急得首转圈,“李胖子己经把供词送进京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到军机处了!”
“那怎么办?”
林砚秋和赵德昌也赶来了,一进门就喊。
六大掌柜挤在研修馆的小屋里,你看我,我看你,往日里一个个威风凛凛,这会儿全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要不……咱们把赃款转移了?”
吴世安小声说。
“转移?
往哪儿转移?”
赵德昌急道,“现在城门肯定管得严,咱们一动手,不就等于不打自招吗?”
“那也不能坐着等死啊!”
孙鹤年拍着桌子,“我还帮漕帮放了军需款的高利贷,要是被查出来,漕帮也不会放过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掌柜的,京城来的快马驿卒,说是有金总办的密信!”
六大掌柜一下子围了上去。
周景明拆开密信,看完之后,手都抖了:“金总办说……让咱们别慌,他己经在京城打点了,还说……让咱们把手里的庄票都收回来,别留下把柄!”
“庄票?”
吴世安心里咯噔一下。
他手里还有几百张空头庄票,要是被收回来,百姓兑不到银子,肯定得挤兑!
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六大掌柜赶紧分头行动:吴世安去收庄票,林砚秋把金佛和罗盘藏起来,赵德昌让老婆把赃款埋进后院,孙鹤年去给漕帮送信,周景明则盯着研修馆的账册,生怕被人查出来。
杭州城的钱庄里鸡飞狗跳,而送供词的快马驿卒己经跑出了浙江地界。
驿卒裹着棉袄,在风雪里拼命赶路,马身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像是在催着一场风暴快点来临。
京城的票号总署里,金满堂正坐在暖阁里喝茶。
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袍,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看起来气定神闲。
可当手下把王金华翻供的消息报上来时,他手里的玉扳指“啪”地掉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纹。
“王金华……”金满堂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倒是有种,临死还想拉我下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备车,去军机处见肃顺大人。”
手下愣了:“总办,这时候去见肃大人?”
“当然要去,”金满堂的眼神变得狠厉,“王金华想咬我,我得先给他准备好‘棺材’!”
风雪越来越大,杭州的六大掌柜还在忙着掩盖罪证,京城的金满堂己经开始布局,而那封装满贪腐黑料的供词,正快马加鞭地往军机处赶。
谁也不知道,这场由刑场翻供引发的风波,很快就要席卷整个大清的钱庄体系,把那些藏在银子堆里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