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覆盖了青砖灰瓦,却掩不住大街小巷里涌动的人声鼎沸。
“号外号外!
玉面阎罗裴烬寒战胜归来!
号外号外!”
报童清脆的吆喝穿透风雪,在长街短巷间回荡。
福来客栈内,暖意融融,人声鼎沸。
跑堂的提着铜壶在桌椅间灵活穿梭,茶香与暖气交织,氤氲出一室喧嚣。
“要我说,北平能在诸方势力夹缝中安然无恙,全仰仗裴少帅坐镇……”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唾沫横飞,正讲到裴烬寒率兵击溃敌军的关键处,引得满堂宾客屏息凝神。
江应觉独自坐在临窗的角落,茶己微凉。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三日。
三天前,她还是二十一世纪一名中医传人,因治好一位黑道大佬的不育之症反遭灭口,再睁眼,竟置身这风雨飘摇的民国。
江应觉握紧拳头,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治好那位黑帮首领的不孕不育之症了,他倒是会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赶尽杀绝!
她对说书人口中那位被神化了的“玉面阎罗”并无兴趣——任何事迹经过说书人的渲染,难免夸大其词。
然而,即便冷静如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帅,确是这个乱世中不容忽视的存在。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她本该死了,如今却困在这华国最为黑暗、最为动荡的年代。
回不去了,那个世界留给她的也只有杀身之祸。
想到此,一抹苦涩漫上心头。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撕裂了客栈的喧闹,如同冰锥刺入暖室。
江应觉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反应,己蜷身躲入桌下。
动作快过思绪,待她反应过来,不禁暗自唾弃:真是窝囊。
可那真实的、震耳欲聋的枪响,是她两世为人头一遭亲历,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她屏住呼吸,视线透过桌布的缝隙,看见一个身着朴素黑袍的男人疾步闯入。
他一手紧握着手提包,另一手持枪,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全场,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客栈外,杂沓的脚步声与呼喝声由远及近,追兵将至。
心跳如擂鼓,江应觉看着那黑袍男人竟首首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心中默念:别停,千万别停。
许是祈祷起了作用,男人确实未曾驻足,然而,就在他经过她藏身的桌旁时,一个棕黑色的手提包被迅捷而无声地塞到了她脚边。!!!
江应觉瞳孔骤缩。
若不是那句低沉似耳语,却清晰印入脑海的“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尚在耳边萦绕,她几乎要以为这是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男人未做丝毫停留,身形流畅地掠过。
行至门口,他忽地回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又似蕴含深意地扫过她藏身之处,随即举枪朝向追兵来的方向。
“砰!
砰!”
几声枪响,引开了所有注意力。
他毫不恋战,身影一闪,便没入了客栈通往后门的通道。
一切发生得太快。
待到枪声余韵散去,追兵的脚步也转向后门,客栈内陷入一片死寂。
先前的人声鼎沸恍如隔世,此刻静得能听见雪落屋檐的微响,这过分的安静,昭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绝非错觉。
江应觉看着脚边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认命地拿起那个略显沉甸的手提包,趁着众人尚未从惊恐中完全回神,悄然离开了福来客栈。
风雪扑面而来,她裹紧了单薄的衣裳,走在积雪的街道上。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她低声咀嚼着这突兀的诗句,眉头微蹙。
这像是接头暗号,又像某种隐喻,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低头看向手中这个样式普通、却莫名沉重的提包,前途未卜的迷茫与卷入是非的忧虑交织在一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未曾留意,就在她喃喃念出那句诗时,一位身着剪裁精良、藏青色将校呢军装的男子正与她擦肩而过。
那军装的面料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深沉而冷峻的光泽。
男子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融入茫茫人海与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