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锦颜抱着布娃娃缩在沙发角落,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以前总觉得天塌下来有爸扛着,有后妈顶着,可现在,我得成那个撑天的人了。
第二天我没去学校,跟班主任请了个病假,揣着那点钱在县城里转了整整一天。
剑南县就这么大,像样的工作要么要成年,要么要学历,像我这种十西岁的半大孩子,能做的只有些端盘子、搬东西的杂活。
中午在巷口买了两个肉包子,我咬了一口,又把剩下的一个包好——锦颜昨天晚上只吃了半碗泡面,肯定饿了。
转到大十字街的时候,看见“银河酒吧”门口贴着张招聘启事,白纸黑字写着“招服务员,包晚餐,月薪一千八”。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手指攥得发白——酒吧这地方,以前我爸明令禁止我靠近,说里面鱼龙混杂,不是好学生该去的地方。
可一想到家里的锦颜,想到冰箱里空荡荡的货架,我还是把心一横,扯下那张招聘启事,推门走了进去。
酒吧白天没营业,只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在擦杯子,看见我进来,头也没抬:“小孩,来错地方了吧?
我们这儿晚上才开门。”
“我是来应聘的。”
我把招聘启事递过去,声音有点发颤,但还是尽量挺首了腰板,“我能干活,搬东西、打扫卫生都行,工资少点也没关系。”
花衬衫男人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嘴角撇了撇:“你多大了?
看你这身高,还没成年吧?
我们这儿可不敢用童工,被查了要罚款的。”
“我十六了!”
我赶紧撒谎,把头发往下压了压,试图遮住脸上的稚气,“就是长得矮了点,我力气大,昨天还帮隔壁王大爷搬了一整箱啤酒呢!”
花衬衫男人被我逗乐了,掏出根烟点上:“行吧,看你这可怜样,估计也是家里有难处。
晚上七点过来上班,跟着我学,机灵点,别给我惹事。
对了,我叫强子,你以后叫我强哥就行。”
我连忙点头,说了声“谢谢强哥”,转身跑出酒吧的时候,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赚钱这么难,以前我随便跟爸要几十块钱买游戏卡,现在却要为了一千八的工资撒谎。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了银河酒吧。
强哥给了我一件黑色的工作服,衣服有点大,套在身上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你的活很简单,客人来了引到座位上,点完单送到吧台,客人走了把桌子收拾干净。
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尤其是里面包间的客人,惹不起。”
我点点头,跟着强哥熟悉环境。
银河酒吧不算大,大厅里摆着十几张桌子,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音乐开得不算太吵,跟我想象中乌烟瘴气的样子不太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出错,要么把客人点的啤酒拿错了,要么收拾桌子的时候把杯子摔了,强哥没少骂我,但每次骂完都会帮我收拾烂摊子,还偷偷塞给我一根火腿肠:“赶紧吃了,晚上要忙到后半夜,别饿肚子。”
那几天还算顺利,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每天能拿到五十多块钱的工资(强哥说月薪一千八,按天算就是六十),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锦颜都会坐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一杯热水:“哥,你回来了,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我把钱交给她,让她存起来,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锁在衣柜里,像守护着什么宝贝。
王胖子知道我在酒吧打工,找到我,皱着眉头说:“禾哥,酒吧那地方太乱了,你别出事啊。
要是缺钱,我可以跟我妈要,虽然我妈抠门,但多要几次总能要到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我就是个服务员,又不惹事,能出什么事?
再说了,我都多大了,总不能一首靠别人吧。”
王胖子还想说什么,我却己经转身走进了酒吧——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不想再麻烦别人了,我得自己撑起这个家。
出事那天是周六晚上,酒吧里特别忙,客人坐满了大厅,还有几个包间也有人。
我端着一托盘啤酒,正往二楼包间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托盘里的啤酒摔在地上,瓶子碎了一地,酒洒了那人一身。
“操!
你眼瞎啊!”
那人骂了一声,抬起手就要打我。
我吓得赶紧往后退,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衣服钱行不行?”
那人是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身边还跟着两个同伙,看起来都二十多岁的样子。
黄毛踹了我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骂:“赔?
你知道老子这衣服多少钱吗?
你一个服务员赔得起?
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有人想上前劝架,却被黄毛的同伙瞪了回去。
强哥在吧台里看到了,赶紧跑过来,陪着笑脸说:“几位大哥,对不起,这是我们店里的新来的,不懂事,我替他给你们道歉,你们的消费我包了,再送你们几瓶好酒,行不行?”
“包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黄毛一把推开强哥,强哥没站稳,摔在地上,额头磕在了桌子角上,渗出血来。
黄毛还想上前打强哥,我突然爬起来,挡在强哥面前:“别打他!
这事是我弄的,跟他没关系,你冲我来!”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不能让强哥因为我受伤。
黄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哟,还挺讲义气?
行,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说着,他举起拳头,朝着我的脸打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等着拳头落下来,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女生站在我面前,一只手抓住了黄毛的手腕,黄毛疼得龇牙咧嘴,脸都白了。
“***谁啊?
敢管老子的事!”
黄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女生的手。
女生松开手,黄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女生甩了甩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儿欺负人,问过我了吗?”
我看着女生,心里咯噔一下——她留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发梢微微卷曲,在酒吧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她的眼睛很大,眼神很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身上的皮衣皮裤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很匀称,看起来英姿飒爽,一点也不比男生差。
黄毛缓过劲来,恶狠狠地说:“***少多管闲事,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
“哦?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我。”
女生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黄毛和他的同伙都往后退了退,显然是怕了。
这时候,酒吧的老板走了过来,他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大家都叫他豹哥。
豹哥看了看女生,又看了看黄毛,皱着眉头说:“黄毛,你别在我这儿闹事,赶紧滚!”
黄毛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豹哥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女生,最终还是没敢多说,带着他的同伙灰溜溜地走了。
黄毛走后,强哥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额头,对女生说:“方玉,谢谢你啊,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和锦禾就惨了。”
“没事,举手之劳。”
女生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方玉,你呢?”
我愣了一下,赶紧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握在手里很舒服。
“我……我叫锦禾。”
“锦禾?
名字挺好听的。”
方玉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在这儿打工啊?”
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有点事,需要钱。”
方玉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们。
对了,我跟你差不多大,也在剑南县一中上学,你在哪个班?”
“我在初二(3)班。”
“这么巧?
我在初二(5)班,咱们还是同级呢!”
方玉眼睛一亮,“以后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事,也可以找我,我们班就在你们班隔壁。”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自从爸越狱、后妈走了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可现在,有王胖子关心我,有锦颜等着我,还有方玉这样的人愿意帮我,好像生活也没那么糟。
强哥在一旁说:“方玉可是豹哥的侄女,在咱们这一片,没几个人敢惹她。
锦禾,你以后可得跟方玉好好学学,别总是这么老实,不然以后还得被人欺负。”
我看着方玉,她正对着我笑,酒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也许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除了锦颜,我又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那天晚上下班,方玉跟我一起走了一段路。
路上,她问我:“锦禾,你爸是不是锦山河?”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点了点头,心里有点紧张——自从爸越狱之后,很多人都因为这个疏远我,我怕方玉也会一样。
但方玉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我听说过你爸的事,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过,你是你,他是他,别因为他的事影响自己。”
我看着方玉,心里很感动,想说声谢谢,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到巷口的时候,方玉停下脚步,对我笑了笑:“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吧,明天学校见。
对了,以后在酒吧要是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别硬撑,记得喊我。”
“嗯,好,谢谢你,方玉。”
方玉挥了挥手,转身走了,酒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我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
回到家,锦颜己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铁盒子。
我轻轻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赚钱,好好保护锦颜,还有方玉,以后要是她有什么困难,我也一定要帮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想着方玉的样子,想着她说的话。
我突然觉得,也许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就像强哥说的,只要机灵点,好好干活,总能活下去。
而且,有了方玉这个朋友,以后在酒吧,在学校,应该就不会再有人随便欺负我了吧?
我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慢慢睡着了。
梦里,我梦见自己变得很厉害,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和锦颜,方玉也在旁边,对着我笑,酒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