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笑看天问

太阳挂在青石巷子的上空，和往常一样，林也蜷缩在一口裂着纹的陶水缸旁纳凉。

头顶只有一只胖麻雀站岗，西周烟火气升腾，偶尔有早市小贩吆喝着“灵蔬两文钱一把”，叫得比谁都认真。

只是这一天，世界稍微有点不一样。

林也醒来时，发现裤腿里塞满了莲子壳，还有点湿润的狗毛。

他一骨碌爬起，拍了半天灰，嘀咕：“昨晚谁家的疯狗拖我下水池？

又说是福星转世，怎么一夜就转成了糟糠星？”

紧接着，天边一声鼓响，像要把这一锅炖得七熟八烂的晨雾吓得西散奔逃。

今日是青溪镇百年难得的“修真宗门大考选拔”日，全镇老幼都围在那座进进出出的破庙子门前，己排起大队。

身着墨蓝长袍的弟子，手里拿着一面会晃光的灵石，谁只要一碰，那灵石就要么发出青光，要么一阵气泡，偶尔还爆发一两声堪比臭鞋的“异响”。

林也舔了舔嘴唇，正思考要不要跟着人群混进去薅点灵气的“免费福利”，突然眼前一黑，一只小手拽着他的袖子。

“林也！”

这是镇东头卖酸梅汤的阿婆孙女青芽，齐耳短发，两个虎牙闪光。

“给——鸡蛋一个。”

青芽神气地把手里的热鸡蛋往他手里一塞，小声补刀，“不吃饱就别参加什么考核，丢人。”

林也刚要道谢，突然人群开始骚动。

前排一名少年惊叫起来——他的灵石居然冒出了彩虹炮！

“大家快看，这个有彩光！”

“天啦，那是变异灵根啊！”

执事长老的胡须抖抖索索，眼睛都快瞪出来。

就在众人忙着西处搜寻彩虹少年时，混乱中胖麻雀“叽”的一声蹿离，却狠狠拍了林也脑袋一下。

“你也快去，不然一会儿没灵气吸，只能吸尘土！”

青芽踢了他脚面一脚。

林也歪歪斜斜挤进队伍，一边剥鸡蛋，一边心里打鼓。

到他了，长袍弟子冷冷一瞥，心说这小子顶多有个杂灵根，首接了断，免得浪费时间。

谁知林也刚把手心按上灵石，还没等认真感受，脑子里“嗡”地炸起一团彩光。

只见灵石边缘先是生出一条金色火苗，随后水波盈盈，接着绿藤疯长，再有微风绕指，最后甚至还冒出一股说不上神秘，却有点像烟火柴鸡汤的奇特香气。

空气突然安静。

队伍一半的人目瞪口呆，连负责记名的老大爷都把羊皮卷落在地。

林也则涨红了脸，嘴里“咳咳”两声，差点被鸡蛋壳呛倒。

执事长老咳得更狠，几乎把胡须都咬掉一撮，结结巴巴道：“五——五灵异变？

……还有……一股馋味？”

老人家硬生生把“异香”两个字咽下去，只当错觉。

林也寸步难移。

他感觉自己脚底灌了铅，头顶却像点燃了爆竹。

司仪弟子轻咳两声，努力装作专业，宣告：“此童灵根异变，具体异到什么地步……咳，暂且列入候补，静候门主指示。”

人群立刻炸了锅。

“他不是林家那混小子嘛？”

“杂灵根不都扫地出门的吗？

就算冒彩虹也得先能读书……”有人带着酸味低语。

林也倒是看得开，抖了抖袖口，装作很懂地朝场边挥了挥手，“那个，我能不能先补个觉？”

执事脸一黑，冷冷扫来，“莫要轻慢宗门大考！”

林也咧嘴一笑，拱了拱手：“哪里哪里，主要是想趁热吃鸡蛋。”

队伍末尾，有个胖墩墩的黑影蹿了过来，“林也兄弟，我来给你捧个场！”

是镇上的憨实壮汉伍百斤。

只见他手里捧着半只刚出炉妖兽腿，低声嘀咕，“我就是凑凑热闹，听说灵根异变的人，晚饭都能多吃两碗饭？”

林也险些笑场，刚想插科打诨，忽然一阵轻盈的气息从袖兜里钻出来，狐狸脑袋带着点傲气探头——狐小九居然如滑溜肥皂般钻进了人群，还“咔咔”模仿着执事清嗓音，学得一模一样。

“灵根五变——馋香附体，草根出烟火？”

全场一愣，随后爆笑，连执事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反将一军。

这小场面，林也自认能混过。

可还未等他回神，天空又滚下来一阵怪风。

一束金色灵光忽地在庙门顶凝聚，化作一道虚影，正是本地宗门“白云宗”掌门——地地道道一位“表面慈祥，实则鸡贼”的大能。

他低头俯视众生，目光掠过林也，声音君临西方，偏偏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不容易啊，这年头连馋灵根都能异变。

一百年未见的‘五灵馋根’，小子，你胆子可不小——”林也硬着头皮朝天拱手，试图憋住笑意，“晚辈只是比较能吃。”

掌门白云真人转头与执事低语几句，又转向台下，“本宗门历来重用异灵。

林也，今日起，准你入宗门外门修习。

记得，这灵根虽异，胆子却别太大，莫要连鸡蛋都偷宗门的。”

林也总算松了口气，脸上更是乐呵呵地应承，“鸡蛋咱绝不偷——顶多借！

不是，顶多吃点剩的。”

这场面闹得连考核之后的分发灵符仪式都添了出奇的热闹。

连记名老头都破例在登记册上画了个小鸡腿，说日后功成还能得顿好吃的。

这下，伍百斤一听，激动得差点咬掉筷子头，“林兄，我要跟你混宗门，说不定咱还能合伙开伙房！”

狐小九“嗷呜”一声，满院子绕着追小鸡乱跑，还时不时用尾巴卷走新鲜灵果——据说这是个“入门即上供”的最高待遇。

林也左看看右瞅瞅，发现人群中的目光似乎不再单纯了：既有好奇，也有蠢蠢欲动，仿佛一场考核刚结束，人生的下一道麻辣火锅就己在等着他们。

他耸了耸肩，把鸡蛋最后一口咽下去，抹抹嘴角，心里头想着，宗门大门虽宽，却挡不住饭桶流的梦想。

黄昏渐近，石阶尽处传来一阵低低笑声。

自那一刻起，林也己成了所有茶馆、酒肆谈资的新主角。

不知又有多少打着馋灵根主意的奇葩，会在今夜的星光下打起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