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光秃秃的,只有风卷着尘土打旋。
他亲手画了图纸,从打地基到砌砖墙,日日盯着工人忙活,直到屋顶最后一片瓦铺好,才松了口气。
落成那天,他特意去苗圃挑了两棵树,一左一右栽在门口——东边是株半人高的迎客松,枝叶舒展得像只张开的手,仿佛早就在等谁来;西边配了棵桂花树,细枝上刚冒几片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时父亲总说,树要慢慢养。
迎客松得养出苍劲的骨相,桂花树得等它枝繁叶茂,“急不得”。
天刚蒙蒙亮,他就提着那只掉了漆的铁皮水壶出门,壶沿的锈迹蹭在手心,倒也踏实。
给迎客松浇水时,指尖偶尔碰一碰松针上滚圆的露水,凉丝丝的;蹲在桂花树下,就一片一片数新抽的嫩芽,像在数着日子慢慢长。
日子确实就这么慢慢长着。
先是周边空地上冒出几处地基,钢筋水泥在晨露里闪着冷光,没过多久,一栋栋房子顺着地基的轮廓立起来,红砖墙在日头下晒得发烫。
清晨的鸟鸣渐渐混进了人声,张家大爷的咳嗽声、李家婶子隔着院墙的招呼声,风里多了些烟火气。
傍晚的炊烟更热闹,东家的、西家的,从矮烟囱里钻出来,在屋顶上缠成一团,慢悠悠地往云里飘。
院里的迎客松沉得住气,枝桠一年比一年舒展。
春末抽新枝时,老枝新叶叠在一起,松针密得能藏住几只麻雀,偶尔有翅尖扫过,便簌簌落下几片碎影。
桂花树也蹿得快,去年还只到窗台,今年已悄悄越过屋檐,春末抽新叶时,满枝都是嫩得发亮的绿,像谁把翡翠敲碎了撒在枝桠上。
谁也没留意那粒种子是何时来的。
许是春风从远处捎来的,裹在一片花瓣里;又或是哪只鸟雀路过时遗落的,沾着点别处的泥土。
它就这么悄悄落在迎客松的根下,藏在松针铺就的软毯里。
等父亲某天清晨扫院子,拨开厚厚的松针,那里已冒出一星点绿——细瘦的茎秆支棱着,顶着两瓣圆滚滚的新叶,叶尖沾着松针的潮气,正怯生生地往光亮里钻。
像是这慢悠悠的时光里,突然闯进来的小惊喜,带着点莽撞,又藏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
妈妈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两瓣圆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