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人心是肉长的。错了。人心是琉璃做的,一碰就碎。他们又说,时间能治愈一切。
也错了。时间只会让伤口的裂纹,长进骨头里,刻进灵魂深处。我的心碎过一次,
在漫天大雪里,被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亲手碾成粉末。我曾以为,那便是结局。
我将带着这颗用冰雪和仇恨重新粘合的心,孤独终老,无悲无喜。可命运,
这双翻云覆雨的巨手,却偏要将那个打碎我的人,重新推回我面前。他跪在我的尘埃里,
祈求我的怜悯。他说,他错了。他说,他悔了。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看着他,
就像看着一场早已落幕的戏。戏里的爱恨,都已成了前尘旧事。可风吹过,窗前的风铃,
还是会响。那声音,像一声叹息。它在问我,林晚意,你真的,能了无牵挂吗?弹弓已断,
风铃已碎。这染血的誓约,究竟是该就此埋葬,还是……在废墟之上,开出新的花?
第1章我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天上的雪,像是要把整个京城都埋了。也想把我埋了。
膝盖早就不是我的了。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麻木。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五脏六腑都结了冰。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可我死死盯着那扇门。侯府的朱漆大门,
像一张吞人的巨兽的嘴。三年前,我就是从这扇门,被八抬大轿抬进去的。他们都说我命好。
一个镖师的女儿,父亲早亡,被沈家收养,最后竟成了少年侯爷沈聿的夫人。
飞上枝头变凤凰。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现在,
我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吱呀——”门开了。我浑身一颤,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
走出来的不是丫鬟,不是管家。是沈聿。我的青梅竹马,我的夫君。他锦衣华服,
身披厚实的狐裘,俊美的脸上结着一层寒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趴在雪地里,
碍了他路的脏东西。“林晚意,你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冷。
“非要让全京城看我沈聿的笑话吗?”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干涩。
“沈聿……把我爹的……《风行镖诀》,还给我。”那是我爹的遗物。
是我们林家镖局的立身之本。也是我,用半生武学根基,换他一命的东西。一个月前,
他遭政敌暗算,身中奇毒,被困绝命崖。是我。是我不顾一切,
用《风行镖诀》里最凶险的内功心法,以命换命,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他醒来后,
记得的,不是我。是苏清雪。吏部尚书的千金,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他将我软禁,
夺走镖诀,转身就献给了他的心上人。他说,是苏清雪求她父亲调动京畿大营,
才逼退了刺客。他说,救他的人,是苏清雪。此刻,他眼里的厌恶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一刀一刀,扎在我心上。“林晚意,我真没想到你如此卑劣,竟敢冒领清雪的功劳。
”“那本破册子,我已经送给清雪当谢礼了。”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去找她要吧,如果她肯给你的话。”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冻僵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天旋地转。我踉跄着扑过去,
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沈聿……你忘了……”我抖得厉害,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一把弹弓。
用了十年,被我的手磨得光滑温润。“你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吗?”“你忘了你说过,
你会护我一生一世吗?”“你忘了这把弹弓……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你说,它会像你一样,
永远保护我。”曾经有多甜,此刻就有多痛。沈聿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只有一丝。很快,
那丝动摇就被他身后出现的人影驱散了。一个柔弱的身影,披着本该属于我的,沈聿的狐裘。
是苏清雪。她楚楚可怜地挽住沈聿的手臂,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聿哥哥,外面风大,
你的伤还没好全呢。”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弹弓上,惊讶地捂住了嘴。“呀,
这不是林姐姐的弹弓吗?”她笑得天真无邪。“我听聿哥哥说,你小时候就是用这个,
打跑了想欺负他的小混混,像个……野丫头一样。”一句话。沈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他年少时寄人篱下,被欺凌的过往。而我,这个镖师的女儿,
就是他那段卑微历史里,最碍眼的见证。他猛地从我手中夺过弹弓,眼中满是暴戾。
“林晚意,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提过去!”苏清雪却还在“善解人意”地摇着他的手臂。
“聿哥哥别生气,林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弹弓看着确实粗鄙了些,配不上姐姐,
也容易让聿哥哥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不如……”她话没说完。沈聿已经双手用力。“啪!
”一声脆响。清脆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从小珍藏到大的弹弓。被他,
毫不留情地,当着我的面。一折为二。木屑扎进了我的掌心,渗出血珠。可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把断成两截的弹弓,随手扔在雪地里。
就像扔掉一件再也用不上的垃圾。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不是比喻。
是真的碎了。哗啦啦,碎成了一地齑粉。十年爱慕。三年付出。无数个日夜的提心吊胆。
无数次舍生忘死的相护。都在这清脆的一声里,彻底……烟消云散。哀莫大于心死。
我忽然就不冷了。也不疼了。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平静地站直了身体,
看着他因为我的沉默而略显错愕的脸。“沈聿。”我开口,声音异常清晰,没有一丝颤抖。
“我们两清了。”第2章我说完那句话,就转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也没有再看那躺在雪地里,断成两截的弹弓。它曾经是我的全世界。现在,
它只是一截烂木头。我的脚踩在雪里,咯吱作响。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
走出侯府的阴影,走出我那可笑又可悲的十年。我救你一命,断我半生武学根基,
算我还你父母的收养之恩。你折我弹弓,断我十年痴心妄想,算你亲手了结我们的过去。
很公平。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沈聿没有追上来。或许在他看来,
我不过是在耍另一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不懂。这一次,我是真的走了。心死了的人,
是不会回头的。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京城的街道空旷,
大雪覆盖了一切肮脏和不堪。就像我的心,被一场大雪覆盖,埋葬了所有过往。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了一座破败的院子前。门上的朱漆早已斑驳脱落,
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牌匾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林家镖局”四个字,
几乎被风雪侵蚀得看不清了。这是我的家。我真正的家。我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口水井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爹爹就是站在这院子里,手把手教我扎马步,教我林家的枪法。
他说:“晚意,咱们走镖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刀山火海,
也得把镖送到。”他还说:“晚意,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平平安安,
找个疼你爱你的人,幸幸福福过一辈子。”爹。女儿不孝。女儿让你失望了。我走进正堂,
蛛网遍布,桌椅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我用袖子擦了擦那张太师椅,缓缓坐下。这里,
曾经是爹的位置。他总是在这儿,喝着粗茶,跟镖局的叔伯们谈天说地,
部署着下一趟镖的路线。那时候的林家镖局,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后来,
爹为了救在围场被惊马冲撞的沈聿,受了重伤,没多久就去了。沈家为了报恩,
将我接进了侯府。所有人都说我因祸得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了爹,没了家。
我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我在侯府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学着大家闺秀的规矩,
努力让自己配得上沈聿。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好,他就会看到我。
我把林家镖局抛在了脑后。我把爹的教诲,也忘得一干二净。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总镖头?”一个苍老又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看去。是福伯。
镖局的老人,爹还在时,他就是副总镖头。他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身后还跟着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他们都是镖局剩下的老人。看到我,他们都愣住了。
“总镖头……您……您怎么回来了?”福伯的声音在发颤。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看着他们脸上饱经风霜的皱纹。我的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我离开侯府时,什么都没带。一身单衣,两手空空。可现在,
我忽然觉得,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他们。我还有林家镖局。我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走到他们面前。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无比坚定。“福伯,”我说,“我回来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侯府夫人林晚意。”“我是林家镖局的总镖头。
”第3章福伯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是震惊,是心疼,还有一丝茫然。“总镖头,
您……”福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只是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灯笼递给我。“外面冷,
进屋说吧。”屋子里更冷。四面漏风。我们围着一张破桌子坐下,福伯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豆大的火光,映着我们几个人的脸。我把在侯府门口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我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没有眼泪,没有控诉。可那几个铁打的汉子,听完后,
却个个红了眼眶。“姓沈那小子,他不是人!”一个叫张猛的汉子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子晃了晃,差点散架。“总镖头为他连命都不要了,他竟然……他竟然……”“福伯,
我们去找他算账!大不了跟他拼了!”福伯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冲动。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满是担忧。“总镖头,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跳动的火苗,沉默了片刻。“重开镖局。”我说。三个字,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福伯苦笑了一下。“总镖头,不是福伯我泼您冷水。
镖局……早就不是当年的光景了。现在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镖局几十家,
都得看威远镖局的脸色。咱们……没钱,没人,拿什么跟人家争?”他说的是实话。爹走后,
林家镖局就败落了。树倒猢狲散。如今还愿意守在这里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
我环视了一圈。福伯年纪大了。张猛一条胳膊受过伤,使不上力。剩下的几个人,
也都是老实巴交的趟子手,没什么过人之处。这点人手,别说走镖,看家护院都嫌不够。
但我没有动摇。“钱,我会想办法。”“人,慢慢招。”“威远镖局,我也不怕。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杆蒙尘的长枪上。那是爹用过的。林家的枪法,我没忘。第二天,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东西。我身上所有值钱的,就是那一身侯府夫人穿的绫罗绸缎,
还有头上的几根珠钗。我走进当铺的时候,掌柜的眼睛都直了。他认得我。或者说,
他认得我这一身行头。他以为我是来替侯爷办事的,笑脸相迎。
当我把珠钗和衣服都放在柜台上,说要死当时,他的脸,比变戏法还精彩。最后,那些东西,
当了三百两银子。不多,但足够了。我拿着银子,先去给福伯他们一人买了一身新棉衣,
又买了大米白面,猪肉和酒。那天晚上,破败的镖局里,第一次升起了炊烟。我们围着火炉,
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喝着劣质的烧酒。几个汉子吃着吃着,就哭了。他们说,
已经好几年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也喝了酒。很烈,很呛。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第三天,侯府来人了。是沈聿身边的管家。
他带来了两个大箱子,还有一沓厚厚的银票。“夫人,”他还是这么称呼我,
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恭敬,只剩下施舍般的怜悯,“侯爷说了,夫妻一场,
这些是给您的赡养费。一千两,够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他看着这破败的院子,
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福伯他们都怒了,抄起家伙就要赶人。我拦住了他们。
我走到管家面前,接过那沓银票。然后,当着他的面。我走到火炉旁,把银票一张一张,
扔了进去。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将那些纸钱,烧成了灰烬。管家的脸色,
瞬间变得惨白。“你……你疯了!”我没理他。我走到那两个箱子前,打开。
里面都是我以前的衣物首饰。我一件件拿出来,扔在地上。“这些,是你家侯爷赏的。
”“现在,我还给他。”“回去告诉沈聿。”我看着管家,一字一句地说,“我林晚意,
不是乞丐。他的脏钱,我嫌恶心。”“从此以后,我与他,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我看着满地狼藉的衣物,就像看着我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过去。
我转身,拿起笔墨,在一块新木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林家镖局,重开张。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规矩:只保财,不保人。尤其,不保朝廷中人。
”第4章林家镖局重开张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伴随着的,
是我写下的那条新规矩。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一个被侯府赶出来的弃妇。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带着几个老弱病残,就想重振一个早就败落的镖局?
还敢立下“不保朝廷中人”的规矩?这不是疯了是什么?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把我的事编成了段子。说我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说我早晚得饿死在街头。
京城里那些镖局的同行,更是把我当成了笑柄。尤其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赵天雄。
他放出话来,说我林家镖局要是能接到一单生意,他就把“赵”字倒过来写。
我没理会这些流言蜚语。我把当东西剩下的钱,一部分用来修缮镖局,另一部分,
用来打造一样东西。一把新的弹弓。我找了京城最好的木匠和铁匠。弓身,用的是百年铁木,
坚硬如铁,水火不侵。弓弦,用的是西域进贡的雪蚕丝,韧性十足。弹丸,是我亲手打磨的。
有石子,有铁珠。我还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一些特殊的弹丸。里面,藏着我爹当年教我的,
林家独门的迷药和毒药。新的弹弓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它不像沈聿送我的那把,小巧玲珑,
带着少年的情意。它冰冷,坚硬,充满了杀气。这才是现在的我。这才是林家镖局的总镖头,
该有的武器。镖局开张了半个月,一单生意都没有。福伯他们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只有我不急。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林家镖局一鸣惊人的机会。机会,
在第二十天的黄昏,来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走进了镖局。
他带来了一口小箱子。他说,要把这口箱子,送到城西三十里外的乱葬岗。酬金,五百两。
福伯他们都觉得这单生意透着邪气。乱葬岗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岭,孤魂野鬼。而且,
送一口空箱子去那里,图什么?他们都劝我别接。我却接了。我看着那人,问了一个问题。
“箱子里,是什么?”斗篷下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发出嘶哑的声音。“骨灰。”他说,
他家主人得罪了权贵,满门被杀,只有他带着小主人的骨灰逃了出来。
他要将小主人葬在乱葬岗,因为那里最不起眼,不会被人发现。他还说,威远镖局的人,
正在满世界找他。这趟镖,九死一生。我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五百两。买一条命,够了。
“这趟镖,我保了。”我说。那人走后,福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总镖头,
这明显是个圈套。威远镖局的人,肯定在路上等着我们。”我笑了笑,擦拭着我的新弹弓。
“福伯,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连威远镖局都不敢惹,林家镖局,
还怎么在京城立足?”“这一趟,我必须去。”“而且,是我一个人去。”福伯他们都急了,
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去。我摇了摇头。“人多,目标太大。”“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那一夜,月黑风高。我换上一身夜行衣,将那口小箱子背在身后,独自一人,走出了镖局。
我没有走大路。我专挑那些偏僻的小巷和房顶走。这是我小时候为了躲避侯府的嬷嬷,
练出来的本事。京城的夜晚,比我想象的要安静。也比我想象的,要危险。我能感觉到,
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像狼一样。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
一步步,走向城西。我知道,他们不会在城里动手。真正的杀机,在城外。
在那个被称作乱葬岗的地方。第5章出了城门,一股阴冷的风迎面吹来。风里,
夹杂着腐朽和血腥的气味。通往乱葬岗的路,只有一条。路两旁是半人高的荒草,
在夜风中摇曳,像无数招魂的手。我放慢了脚步。握着弹弓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来了。
“嗖!嗖!嗖!”三支淬了毒的弩箭,呈品字形,从我左侧的草丛中射出。快如闪电,
直取我的要害。我早有防备。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在半空中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三支箭。箭矢钉在我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冒起一缕黑烟。见血封喉的毒。“呵呵,身手不错。”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草丛晃动,
七八个蒙面大汉,提着刀,将我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身材魁梧,一脸横肉,
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是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王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林家的小丫头,胆子不小啊,敢接我们威远镖局的活。”王彪扛着一把鬼头刀,
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再跟爷几个回去,伺候得哥哥们舒坦了,
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他身后的人,发出一阵淫邪的哄笑。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一群死人。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王彪。“臭娘们,
给脸不要脸!兄弟们,上!抓住她,死活不论!”七八个人,同时向我扑来。刀光在月色下,
闪着森然的寒光。我动了。我的身影,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我不跟他们硬拼。我只是一味地闪躲,利用他们之间的空隙,寻找着机会。他们人多,
却配合得一塌糊涂。在我眼里,处处都是破绽。“嗖——”一颗石子,从我的弹弓中射出。
精准地打在了一个大汉的手腕上。“啊!”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刀脱手而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的身影已经欺近他身前。手肘狠狠地撞在他的喉咙上。“咔嚓。
”一声脆响。他捂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血,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我一个女人,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
“嗖!嗖!嗖!”又是三颗石子。三声惨叫。三个人应声倒地。他们的膝盖骨,
都被我精准地打碎了。这下,只剩下王彪和另外两个吓破了胆的喽啰。王彪的脸色,
终于变了。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轻蔑,而是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他。我从腰间摸出一颗黑色的铁珠,嵌在弹弓上,对准了他。“现在,
轮到你了。”我说。王彪怕了。他大吼一声,竟然转身就跑。想跑?晚了。我的手指松开。
“嗡——”铁珠带着破空的尖啸,划破夜空。它没有打向王彪的后心,也没有打向他的脑袋。
而是打在了他前方的地面上。“嘭!”一声闷响。铁珠炸开,一团黄色的烟雾,
瞬间将王彪笼罩。“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王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在地上疯狂打滚。
那是林家独门的迷药,混了辣椒粉和石灰。一旦沾上,神仙也难救。剩下的两个喽啰,
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缓缓走到王彪面前。
他还在地上挣扎,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我蹲下身,看着他。“回去告诉赵天雄。
”“林家镖局的生意,不是谁都能抢的。”“再有下次,就不是瞎了眼这么简单了。”说完,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们一眼。我背着那口箱子,继续向乱葬岗走去。身后,
是王彪凄厉的惨叫,和那两个喽啰的哭爹喊娘。我把箱子,
放在了委托人指定的那棵歪脖子树下。我没有挖坑。我知道,箱子里根本不是什么骨灰。
是那五百两酬金的另一半。还有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合作。”我收起信和银子,
转身离开。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林家镖局,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破落户。我的名字,
也不再是那个卑微的林晚意。我是林无畏。林家镖局的总镖头,林无畏。第6章一夜之间,
京城风向全变了。威远镖局副总镖头王彪,被人废了眼睛,挑了手筋脚筋,
像条死狗一样扔在威远镖局门口。七八个趟子手,断手断脚,哀嚎遍地。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林家镖局干的。那个被他们嘲笑了二十多天的,疯女人干的。再也没有人敢笑我了。
他们的眼神,从嘲笑,变成了敬畏,最后,是恐惧。赵天雄气得砸了半个镖局,
叫嚣着要找我报仇。可他没敢来。他派人去查了我的底细,也去打听了那天晚上的细节。
他知道,能以一人之力,悄无声息地废掉他八个好手的人,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怂了。
第二天,他亲自备了厚礼,送到林家镖局门口。说是赔罪。我没见他。
我让福伯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还捎了一句话。“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京城镖局,
威远第一,林家第二。但所有人都知道,林家镖...总镖头林无畏,
才是那个谁也惹不起的活阎王。生意,像雪片一样飞来。都是些别人不敢接,
或者接不了的硬骨头。护送珍稀药材,去瘟疫横行的南疆。押运十万两官银,
穿过土匪横行的黑风寨。保护一位被仇家追杀的富商,从京城到塞北。每一趟,
都是刀口舔血。每一趟,我都亲自带队。我用我爹教我的枪法,用我手里的弹弓,用我的命。
一次次把镖,安全送到。林家镖局的名声,越来越响。我赚了很多钱。
我把破败的院子翻修一新,招募了新的趟子手。都是些走投无路,但身手不凡的亡命之徒。
我给他们最好的待遇,也给他们最严的规矩。背叛者,死。不忠者,死。临阵脱逃者,死。
他们都怕我。但也敬我,服我。因为每一次有危险,我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每一次分红,
我拿的都是最少的那一份。福伯成了大管家,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张猛他们,
也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镖头。林家镖局,在我手里,比爹在时,还要风光。仅仅一年。
我成了京城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无畏姐”。我不再是那个跟在沈聿身后,
仰望他的卑微养女林晚意。我是林无畏。靠自己,站在这京城里,顶天立地的林无畏。
这一年里,我没有再听到过关于沈聿和苏清雪的消息。我刻意不去打听。他们对我来说,
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直到那天。
我在“一品居”跟人谈生意,听到了邻桌的闲聊。“听说了吗?吏部尚书苏家,倒台了!
”“怎么回事?苏尚书不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吗?”“屁的红人!被人查出来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昨晚就被下了天牢,苏家满门,都被控制起来了!”“我的天!
那……那永安侯沈聿呢?他不是苏家的女婿吗?”“他?他还能好?听说也被削了爵位,
抄了家产,现在……怕是连个庶人都不如了。”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漾了出来,
烫在手背上。有点疼。但我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什么都没有。就像在听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哦,苏家倒了。哦,沈聿也完了。
就这样。我放下茶杯,起身结账。生意谈完了,我也该回去了。走出“一品居”的时候,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像扯不断的愁绪。我没有带伞。我走进雨里,任由冰冷的雨水,
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冷。但这种冷,让我觉得清醒。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沈聿,
苏清雪。你们的报应,终于来了。这,是不是就是爹常说的,天道好轮回?
第7章苏家倒台的消息,像一颗巨石,在京城这潭深水里,激起了滔天巨浪。墙倒众人推。
一夜之间,苏尚书通敌叛国的罪证,被翻了个底朝天。他如何结党营私,如何卖官鬻爵,
如何草菅人命。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凡是与苏家有牵连的官员,
无论大小,一律革职查办。整个京城的官场,都经历了一场大清洗。百姓们拍手称快。
他们涌到苏家门口,扔烂菜叶,扔臭鸡蛋。咒骂着,唾弃着。我没有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