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晋太子妃。与太子成婚月余,宫中举办中秋家宴。原属家宴的中秋夜,
太子不顾我这太子妃的身份,执意将平妻带上。太子说这次宫宴是婉婉第一次入宫,
要我戴上面纱,切莫抢了婉婉的风头。身边人都为我鸣不平。
我面不改色接过下人递给我的面纱。让人带话出去,给那个曾许诺我,只要我想离开,
他随时安排的人。告诉他,我愿意。1 断袖之谊我和太子青梅竹马。
年幼时玩累了同塌而眠,太子醒时见我压着他的衣袖,挥剑断袖。十岁时太子同皇帝说,
要做个金屋把我藏起来。十四岁生辰,太子提前半年跟着御厨学习,亲手做了一桌子菜,
就为了让我吃上一顿最爱的人做的饭。我和太子的婚事顺理成章。就在我和他成婚的半年前,
他随着陛下出塞,带回了婉婉。婉婉是他打猎时救回来的,率真烂漫,野趣天成。
在行止有度的京中待了十多年,突然冒出来这样不同与过去所见的人,自然成功吸引了他。
接风宴上我同样做了一桌子菜。太子没有来。我笑着独自招待了所有人。
次日婉婉独自前来解释,说如果不是她突然心疾发作,太子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此处。
你们京都女子,三从四德,礼数繁多。我和你不一样,京都的规矩,我守不了。
婉婉似乎并未将我放在眼里。那你随他回来做什么?我强撑着微笑道。
我与殿下真心相爱,自然该日夜相守。我听说了,你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可他更在意我,
不是吗?婉婉盯着我说。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在烈日下炙烤。
太子亲自来找我。他要将婉婉扶为平妻。阿芙,你是太子妃,未来我三宫六院都是正常的。
如今我只想给婉婉一个名分。给她名分,就要做平妻?
他日皇后之位是不是也要分她一半?
太子望向我的目光里充满失望:你在意的就是这个身份?好,我答应你,就算她是平妻,
成婚后地位和权力也不会高过你这个太子妃,我只想要她在我身边!
我在意的是这个身份吗?如果不让我扶婉婉为平妻,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皇后心疼太子,亲自来劝我应允此事。这婚事是你爹娘用以命相搏的军功换来的,别任性,
阿芙,你就随他去吧。无人在意我的想法。我同意了。众人都说我爱太子入骨,
纵然他将我的脸面撵在地上踩,我依旧盼着他得偿所愿。我路过东宫的时候,
却听见太子说:我最烦她这幅循规蹈矩、深明大义的样子。婉婉行事活泼跳脱,
比她不知道好多少倍。如果不是非要娶她才能让婉婉进门,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2 情意成灰心脏阵阵抽痛。他竟是这样看我。我为了配上这个位置收敛天性,
为了配上他学着皇后贤明持重,顾全大局。多年情意,我以为是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原来是一寸相思一寸灰。不过如此。3 新婚夜变大婚之日,太子将我和婉婉一同迎入府中。
我在房中等到半夜,他醉醺醺回来。到底他还是顾念着我。我心软,抬手替他更衣。
他目中一瞬失神,想抱我。门外传来呼声,是婉婉。
太子很不耐烦地对门外之人说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回去吧。
婉婉却扬声道:我自乡野自然中来,不知京中礼数,殿下原本就不该带我入宫,
还望殿下饶恕。我前来是为了求殿下一纸和离书,放我走吧。
太子顿时便慌了神:你瞎说什么呢?你已进门,便是我的妻子。快些起来。
这京中规矩太多,我不似太子妃自小便在京都,恪遵闺训,容止端严。
殿下新婚夜要守规矩,偏我只要殿下的一片真心。殿下还我自由身吧。
我最不爱的就是这京中的规矩!若非我是太子,我早就与你同去纵横江湖,漫步天地间了!
太子立刻清醒,站了起身。我拉住他。别走。我恳求他。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她已跪着求我和离,我不能失去她。太子眼中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焦急。
你想让我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吗?我步伐不稳,难以置信望着他。你已经做了太子妃,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你什么都有,可婉婉只有我!太子神态中是无法抑制的不耐烦。
我要的是这些吗?当初对着所有人说要与我生生世世的人,竟如此陌生。
我冷笑一声:好啊,你去吧,你去了,就再也不要进这个门。话音落下,
太子就在这敞开的大门口,打横抱起了跪在地上的婉婉,往她的院子方向走去了。次日,
整个京都都在传,新婚夜,太子没在太子妃房中过夜。他们不知道,不止新婚夜,
整整一个月,太子都没有踏入过这个房门。4 醉遇故人我跑到京都最大的酒楼中,
酒楼的老板是我最好的朋友。雪弥是父亲副将的女儿,她的双亲与我的父母一同战死沙场。
她在京都耳目众多,早已听说了我的近况。阿芙,你本该更幸福。雪弥偷偷抹泪。
如今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我已不再奢求太子的恩宠。他已变心。情之一事上,我不爱强求,
他若无心我便休。上一秒还在擦眼睛的雪弥听我此意大喜,
脸色变得比变脸艺人还快些:你能想通可太好了,我这儿来了一大批你没见过的伶人,
今日包让你满意的。她拿了20年的石冻春来给我解忧,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厢房,
还找了酒楼中最俊俏的伶人来陪我。酒楼繁忙,她顾不上我。我抱着最帅的那一个涕泗横流。
哭诉着我与太子之间的情情爱爱,又被他突然变心狠狠伤害。
身边伶人懂事地听着我哭诉了所有。他低沉着嗓子在我耳边说道:怪我来迟。
我醉醺醺不解他意。听他在我耳畔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你夫君吗?他并不知我的身份。
我苦笑:身不由己。我在京都早已无所依靠。跟我走。他真心恳切望着我,
目光灼灼。我噗嗤一笑:你们这些做伶人的,最忌动真心啊。伶人?他皱眉,
半晌眼睛才亮了亮,若我不是呢?迷迷糊糊间,他俯身贴近我。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身上清冽的香味灌入鼻尖,只穿着薄薄一件单衣,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身上的筋骨。
等我清醒过来,我在床上,他在地上。我看着身边的人,觉得有些可惜,
从怀里掏出一袋金豆子放在了他的身边,蹑手蹑脚地往床外爬。
一声响吓得我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回头一看,是那人怀中之物掉在了地上。我低下头去,
将东西捡了起来。好奇多看了一眼。是一枚玉玺,上面明晃晃刻着两个字。楼兰。
震惊之余我立刻起身,却被他拉住脚踝。差点跌倒。好久不见啊,阿芙。
眼前人的面孔逐渐熟悉。你是谁!阿芙怕是忘了,五年前,楼兰夜,曾帮我躲过一劫。
我想起来了。那回爹娘带我到楼兰,在酒楼吃饭时突然闯进来好多人。
他们让我独自留在厢房不要出去,有个少年闯了进来。他满身是血,求我帮他。
我看着他可怜又倔强的眼神,让他藏在了厢房内阁里。有人冲过来找人,
我一口咬死没人进来过,他们惧于爹娘,悻悻离去。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更没想过还会见到他。如今手中还握着那枚玉玺。我不知你过得这般苦。他上前一步,
我踉踉跄跄后退着躲开。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笑了起来:只要你想走,
我可以帮你离开他。我头也不回地逃走了。5 暗流涌动我将雪弥臭骂了一番,
雪弥表示自己太忙了,不清楚他是怎么混进去的。然而雪弥又找我,
说顾怀瑾跑到她那儿去找人,吃了好几回闭门羹。雪弥跟我再三保证不会让他找上门来。
不过他要我给你带句话。只要你愿意,他随时可以让你离开这里。我没搭理雪弥。
6 中秋之变与太子成婚月余,宫中举办中秋家宴,宴请皇亲贵胄、邻国番邦。
太子为此派人来请我,说有事要与我商议。我刚到门口,听见房中有其他人的声音。
殿下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太子轻笑了声:她离不开我。顿了顿,
又道:她和婉婉不一样,婉婉是一道自由的风,我要紧紧抓住,才不会跑。
她从小就跟着我,她父母拼了命换来的军功为她争了个太子妃之位,
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弃?更何况,她足够爱我。女人啊,一旦陷入情爱,
就不可脱也。我推门而入。太子的脸上有一瞬紧张。一闪而过。旁边的人行礼退下。
太子故作镇定:方才的话你一直在门口?我点了点头。太子要我来,所为何事?
见我并未因为方才他的话置气,他松了口气,摆了摆手,下人递上来一块面纱。
中秋家宴的事,你听说了吧。我侧目,不知他所谓何意。这次宫宴是婉婉第一次入宫,
这个面纱你带上,就说你面上生疮,不宜面圣,让婉婉替你。站在一旁的知春气红了脸。
你的意思是,让她在中秋宴上担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太子,
你可知这次这次宫宴属家宴,她的身份,应是配不上的。
太子似乎早预料到我会这样说:她是平妻,按说与你的位份无差。可你已是太子妃,
许诺给你的我都会给,没有人可能占据你的位置。我不愿让婉婉受委屈。你让让她吧,
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我深深吐出口气,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东西般。没等他再说话,
我就接过下人递给我的面纱。好啊。太子诧异地望着我,劝解我的话尚未能开口。
他原以为自己要花些功夫才能搞定这件事,不曾想我竟然直接应下了他这个要求。
你理解就好。情况和太子想象中不太一样,他目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声音稍显生硬。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起身离开。知春气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直跺脚,你才是他的正妻,是未来的皇后,是所有大臣要朝拜的国母!
这也是成婚后你第一回入宫!他只管那位委不委屈,就不管自己的太子妃委不委屈吗!
不委屈吗?我笑了起来,眼角滑落一滴泪。我啊,不想要了。我唤来知春,
让她给顾怀瑾带个消息。告诉他,我愿意。7 身份错位中秋宴上,
我与婉婉坐在太子的两侧。大约是我带着面纱有些奇怪,陛下差人来多问了两句。
太子心知带婉婉来不合礼仪,这一张面纱就是为了婉婉随同铺的路:太子妃近日脸上生疮,
不宜面圣。是以儿臣将婉婉带来,与儿臣一同向父皇敬酒。
周边登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这凤凰纹是专供皇后太子妃的料子,
如今穿在婉姑娘身上,也配的很。早听闻婉姑娘来历不俗,顾盼神飞,
和旁边那位低眉顺目全然不同呢。太子连成婚当日都没有待在她的房间。
恐怕面容生疮是借口,长得丑才是真的。也就凭借家世混了个妃位,这位置迟早易主。
他们对我指指点点。我的心思却全都在皇帝身边人的身上。我心中寻思,带着面纱,
他大抵是认不出我的。可我总感觉有一道炽热又晦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让我浑身都有点不对劲。敬酒的时候,大臣们直接略过我,走到了太子和婉婉的面前。
我抬起酒杯的手,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太子全然不顾及我。婉婉在他身旁笑声朗朗,
见了太子的态度,人人都夸婉婉天真未凿、不循常规。不知情的人,真将婉婉当做了太子妃。
我直接坐下,全当他身边无我这号人。我正坐着用膳,有股熟悉的清冽香味传来。
顾怀瑾还未靠近,太子和婉婉已经站了起来。孤敬太子、太子妃,愿婵娟常伴,人长久,
良夜无忧。顾怀瑾站在我面前,俯身举着杯子,仿佛没有看见婉婉一般。
婉婉笑容瞬间僵住。太子轻咳一声:今日家宴不拘谨,阿芙不妨一同沾沾楼兰好愿。
顾怀瑾似是意识到自己站错了位置,瞥了太子一眼。原来这位才是太子妃,是我错认。
8 和亲之议太子没有否认。不仅太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否认。我心底漏出丝丝寒意。
他竟连一点体面都不愿留给我。婉婉得意地扫了我一眼,举起杯子:楼兰王敬酒,
你怎么不动?我缓缓站起身。既是饮酒,自然当取下面纱。顾怀瑾好心提醒。
太子脸色一白。我取下面纱,岂非坐实方才他对皇帝回的话都是借口?取吧。
他语气僵硬。我只好摘下面纱。重臣中尚有许多未见我真容,只听过传闻的人,
都当我是容貌丑陋惹得太子不喜。顿时听取哇声一片。顾怀瑾嘴边笑意更甚。
太子真是好福气啊,身边俱是美人在怀。没人敢提方才太子说过的面容生疮,
字字句句都是羡艳赞赏。我扯出个笑,抬头与顾怀瑾对视。多谢王上美意。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顾怀瑾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我空了的杯盏上停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