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虽过,满城年意尚浓。
串串红灯在朔风中摇曳,偶有枯叶自树梢挣脱,打在灯笼上,擦出立春前最后一声喟叹。
追尾发生得无声无息。
林溪刚用力挂断母亲又一次催婚的电话,额角还在突突地跳。
就那一秒的分神,她驾驶的那辆二手小 Polo 的前脸,便轻轻“吻”上了前方刚刚停稳在红灯下的车尾。
“砰”的一声闷响,不重,却足以让她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电话里的烦躁瞬间被现实的冰冷击碎。
她抬头,看清前方那辆车——线条流畅而克制,不张扬,但那种质感和无声的气场,让她立刻明白,这绝不是一辆普通车。
是辆豪车,具体是什么,她这汽车小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维修费绝对是她这种刚工作的小透明无法承受的数字。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深灰色及膝大衣的男人跨步下来。
他身姿挺拔,大衣的剪裁极佳,衬得他肩宽腿长。
正月的寒风吹拂起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紧抿,组合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英俊,但这种英俊带着天然的疏离感,像覆盖着一层薄冰。
他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先走到两车相接处,垂眸看了一眼碰撞点。
他的小 Polo 车牌螺丝在他车尾的保险杠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在那光可鉴人的漆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他才朝她走来,步伐沉稳,没有一丝慌乱或怒气,只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林溪慌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几乎是弹出去的。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带着颤音:“对、对不起!
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是我没注意,我刚……我全责!”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很淡,像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醇厚,如同大提琴音,却在冰冷的空气中没有丝毫温度。
“打电话报警,叫保险。”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意愿。
他甚至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抱怨一句“你怎么开车的”或者“真倒霉”。
“好,好的!
我马上打!”
林溪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有些不听使唤。
她偷偷抬眼觑他,见他己微微侧过身,拨通电话像是跟谁安排着什么任务。
报警后,等待交警的时间里,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男人就站在车边,大衣被风吹起衣角,他偶尔看一眼手表,或者望向远处的车流,始终沉默。
一会儿便坐回车里。
林溪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想再次道歉,又觉得苍白无力。
交警很快赶到,勘察现场,记录信息。
男人递上自己的证件,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逻辑清晰,态度冷静配合,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连交警都感受到了,公事公办的语气里不自觉多了几分客气。
责任认定毫无悬念,林溪全责。
需要互相留下联系方式时,男人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张名片,不是普通纸张,是质感厚重的卡纸。
他递过来,林溪双手接过,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名片上只有一串烫金的手机号码和一个名字:陆沉舟。
名字都透着一股冷硬和疏远。
“后续赔偿事宜,保险公司会联系你。
如果有问题,打这个电话。”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淡。
处理完毕,交警示意可以离开。
陆沉舟朝交警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驾驶座,自始至终,没再多看林溪一眼。
看着他的座驾车尾消失在车流中,林溪捏着那张冰冷的名片,站在寒冷的街头,感觉像做了一场短暂而压抑的梦。
那笔她可能无力承担的维修费,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上。
而那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也仿佛在她耳边萦绕不去。
她叹了口气,回到自己那辆前脸有些瘪了的小Polo里,她心情复杂地驶向原本要去的方向,脑子里乱糟糟地估算着维修费可能是个怎样的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