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背叛、坠落……混乱的记忆碎片搅动着她的神经。
猛地,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将她从混沌的梦魇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作为武林高手的本能反应瞬间爆发。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手腕一翻,五指微曲,蕴含着即使微弱却依旧刁钻凌厉的劲力,就朝着刺痛来源的方向反击而去!
这一下若是击实,寻常人的手腕怕是立刻就要折断。
然而,她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胸腹间的重伤处传来撕裂般的警告,让她的动作为之一滞。
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内劲轻轻拂过她的手腕,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她那一下反击的力道,并未伤她,却足以让她无法造成威胁。
一旁响起一道轻柔却不失沉稳的女声,带着淡淡的药香一同传来:“姑娘莫要再乱动,否则这只手怕是要彻底废了。”
声音温婉,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角丽谯表情一滞,攻势瞬间消散。
她神情恍惚地缓缓侧过头,循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
那女子约莫二十三西年纪,云鬓轻挽,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身着素雅却不失精致的衣裙,正坐在床边的绣墩上。
她眉眼如画,气质娴静中透着一股英气,此刻正微微蹙着眉,专注地处理着角丽谯鲜血淋漓的掌心。
她手中拿着沾了药水的棉布,动作轻柔而熟练。
虽然这女子容色照人,但角丽谯只瞥了一眼,心中便下意识地升起一个傲慢的评判:嗯,还算有几分颜色,但与本尊相比,仍是云泥之别,稍逊一筹。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这女人是谁?
她刚才那一下化解自己招式的手法,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精妙的浣花剑派内劲基础,绝非普通侍女或医女。
而且,她竟能如此靠近自己而不引起自己全力的警觉,重伤固然是主因,但此人的气息收敛也极好。
那女子似乎并未在意角丽谯审视的目光,依旧低垂着眼眸,仔细地用银针挑出嵌在她掌心的细小瓷片,语气平和地继续说道:“昨夜你情绪激动,捏碎了药碗,碎片扎得很深。
万幸未伤及主要经络,但若不好生处理,留下病根,日后于习武持物皆有碍。”
她的动作很轻,但每一次触碰依然带来清晰的痛感。
角丽谯抿紧苍白的唇,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剧烈的情绪爆发后,是更深沉的虚脱和理智的回归。
她知道这女子说得对。
这具身体现在脆弱不堪,任何一点损伤都可能造成永久性的后果。
李相夷、或者说那个长得像李相夷的男人、还没死,她大仇未报,绝不能先废了自己。
只是……这女子是谁?
与那“李相夷”是何关系?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那女子处理好最后一片碎片,为她敷上清凉的药膏,再用洁净的白布细细包扎,方才抬起眼,对上角丽谯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得体,却带着一种距离感:“我叫萧雪鱼,是秋水的长姐。
昨日便是舍弟鲁莽。
姑娘伤势极重,还需安心静养,切莫再如昨日那般激动动气了,于身体无益。”
萧雪鱼。
萧秋水的姐姐。
角丽谯心中瞬间明了。
原来是浣花剑派的大小姐。
难怪有这等气度和武功底子。
她压下心头关于“李相夷”的惊天疑问和翻涌恨意,强迫自己冷静。
如今身在敌营(她下意识地将浣花剑派划归为“李相夷”相关势力),形势未明,重伤未愈,绝不可再轻举妄动。
她缓缓收回被包扎好的手,目光低垂,落在白色的纱布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真实的情绪。
再开口时,声音因虚弱和久未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却刻意放缓了语调,模仿着她印象里“谢流云”该有的语气:“多谢……萧姑娘救治。
昨日……是我魇着了,惊扰了贵派,实在……抱歉。”
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歉意。
萧雪鱼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上停留片刻,那双看似温婉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姑娘言重了。
救死扶伤本是应当。”
萧雪鱼语气依旧温和,“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又为何会身受重伤,晕倒在那荒郊野岭?”
角丽谯心念电转。
谢流云。
蜀中谢家。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至少,在她弄清楚那个“萧秋水”究竟是不是李相夷、以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需要“谢流云”这个身份。
她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柔弱,低声道:“小女子……姓谢,名流云。
家中……乃蜀中经营绸缎的商户。
前日随家仆出行,不料途中遭遇匪人,家仆为护我……皆遭不测……我慌不择路,跌落山崖,幸得萧公子相救……此恩此德,流云没齿难忘……”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萧雪鱼的反应。
萧雪鱼听着,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关切的神情,轻轻颔首:“原来是谢姑娘。
遭遇如此大变,实在令人心痛。
姑娘且安心在此养伤,我浣花剑派虽非铜墙铁壁,护佑姑娘周全尚能做到。”
她的话语得体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角丽谯何等人物,她敏锐地捕捉到,在她提到“蜀中谢家”和“绸缎商户”时,萧雪鱼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疑虑。
这位萧大小姐,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说辞。
角丽谯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感激涕零,弱不胜衣。
一场看似温和,实则暗流涌动的试探,在这间弥漫药香的客房里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