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爸爸患肝癌去世。
妇联要把我送到十年从未见过面的亲生母亲身边。
临行那天,我穿上了衣柜里唯一一件没有脏污的衣服,梳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在村里一众留守儿童羡慕的眼神中,踏上了去城里的大巴车。
他们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现在我终于不是没人疼的野草了。
我满怀憧憬,一路辗转花了整整12个小时才见到妈妈。
可想象中的温暖怀抱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打骂声。
我妈一边叫骂着一边用恐惧又厌恶的神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怎么不跟你那强奸犯父亲一起去死!
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人生挥之不去的阴影,真是太恶心了!
你去死!你去死!
那一刻,我内心所有的信念全都崩塌。
原来我的出现会让她如此崩溃。
既然她那么厌恶我,那我死掉就好了。
……
离开村里的前夜,王婶特意来家里嘱咐我:
妮,回到你妈妈家要懂事听话,无论她对你做什么,你都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在这里受了些苦,你要多理解她。
话落,她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上我的脸颊,良久后,她轻叹一声:作孽。
随后摇头离去,一阵穿堂风呼呼刮过,吹得我心头痒酥酥的。
妈妈到底受了什么苦呢?
直到我被工作人员带到妈妈的面前。她将茶杯砸在我的额头上时,我才终于明白,我的生活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从小就听村里人说,我爸妈是自由恋爱,爸爸为了娶妈妈花光了所有积蓄。
而妈妈最后却嫌弃家里穷,抛夫弃女去城里享福去了。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妈妈是被人拐卖到大山里,被爸爸强迫才怀上了我。
奶奶为了防止她逃跑,怀胎整整十月都将妈妈锁在牛圈里。
夏天蚊蝇乱飞,环境又脏又臭,那十个月她是怎么度过的呢?我不敢细想,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
额头的血液涓涓流出,四周的声音变得很轻,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你们怎么回事!虐打儿童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陪同我来寻亲的周阿姨小心翼翼地替我处理额头的伤口,厉声阻止想要对我继续施暴的妈妈。
妈妈的叫骂声最后变成了低沉又隐忍的哭泣声。
短暂恢复清明后,我攥着周阿姨的衣角,低声求她:
阿姨,我不想跟妈妈一起生活了,送我去福利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