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得急了些，桌子都被碰得一歪。
张淑莹见素来镇定的昶清哥也慌了，心里顿时更加六神无主。
哪知道柳昶清是看到她的样子这才发急的。
“过来。”
柳昶清憋住气叫她。
张淑莹虽然不解，却还是走了过来。
柳昶清伸手就想去摸她额头，转念想到是在人前，又生生忍住，只憋了气一连声地问，“脑门怎么青了？
你刚才出去了？
难不成郝家的动手打你？”
张淑莹自己伸手摸了摸脑门儿，只觉得一阵胀胀的疼，呲牙咧嘴地解释道：“我刚才一慌，撞门上了！”
说完还自个儿奇怪起来，“刚才也没觉得疼啊，这会儿怎么这么疼啊？”
然后又将可怜兮兮的目光转向了张婉芷，泪光盈盈地道：“大姐，起包没啊？”
柳昶清转向张婉芷说了句：“大姐给她擦点药吧。
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张婉茹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我也去。”
然后又轻蔑地扫了张淑莹一眼，斥道，“瞅你那点出息！”
张淑莹捂着脑门，听了这话也立时张了张嘴，却几乎同时就接到了柳昶清带着冷意的告诫目光，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张睿念对眼前的情况却并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吃着早饭。
似乎根本没把门外的喧嚣放到心里。
柳昶清提着装了马荆菜馅儿包子的食盒就出了门。
张家大门口，确切地说应该是张家斜对门的门口，己经围起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张家对门住着的也是张姓人，与张睿念一家虽说不上亲近，但细数起来也没出五服，算是半个本家。
这家当家的叫做张昴财，三十左右年纪，但是却比张睿念小上一辈，张淑莹出门碰见了总喊一声“昴财哥”的。
只是这张昴财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身子羸弱不说，钱财也败坏尽了。
柳昶清见不是昨夜下水的事情败露了，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去，却见张婉茹三挤两挤，竟挤到了人群前面去看热闹，想着郝家人在眼前，柳昶清到底不放心，也跟着挤了进去。
到了里圈就看清楚了情形，柳昶清见带人来闹事的竟然是郝家的长子郝石箐，想起昨夜芦苇丛里听到的秘密，不屑地将目光移开，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那张昴财己然灰头土脸地被人踹翻在地，郝家的几个家仆又上前摁住了他的双肩，郝石箐这才准备讲理，扬声说道：“诸位老少爷们，这张昴财不交水面租子，挑了个大清早下水去打渔，被我撞了个正着儿！
本来少爷心情不错，想放他一马，让他将鱼给我放回湖里也就得了！
这厮居然不知好歹，拎着鱼篓就跑。
贼胆也太大了，欠教训！”
柳昶清仔细瞅瞅，果然发现张昴财的身侧还侧翻着一个破鱼篓，里面几条小鲫鱼片子散落在地上。
想到他最近似乎是新添了个儿子，想来也是媳妇不怎么下奶，这才去偷偷捕鱼的。
果然那张昴财也开口说了原因，正是如此，还说要将鱼买下，过两日凑了钱送到府上去。
接着人群里几个年长些的，也纷纷开口给讲了讲情，说了些无谓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之类的话。
谁料那郝石箐却并不领情，自顾自地说道：“买？
且不说你这穷家里翻不出一个大子儿来！
就是有，我能稀罕你那俩钱儿？！
我在这儿再告诉你一声，你姓张的想买也得我肯卖！”
说完上前两步，将翻落出来的鲫鱼用力地踩在脚下，来回蹍上几次，又特意扬声说道，“姓张的，你听着！
你婆娘有本事下崽没本事下奶，我可管不着！
我今儿告诉你，这铜锣湾一日姓郝，你就一日吃不得鱼！”
柳昶清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番吵闹，却并不是针对他张昴财的，乃是讲给他对门的张睿念一家来听。
拿眼扫一下张婉茹，果然见她脸色泛青，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
只是这种指桑骂槐的事情，也不好出口去阻拦。
正想着，人群里忽然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郝大少，这铜锣湾姓张的人家可不少，你说话的时候，还得注点意才好！”
接着人群自动分了条路出来，有人小声说着：“张秀才来了！”
张婉茹见了来人，脸色和缓起来，亲热地喊了声：“大哥！”
“二妹！”
那张秀才一身青布长衫，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想来是清晨读书刚刚回转，听得张婉茹招呼，就笑吟吟地回了一声。
说完向身后看了一眼，一个小书童适时地拎着食盒挤了上来，笑吟吟地回了话，“二姑娘，我刚从家里取了些野菜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