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檀香熏得人头疼,婆婆李秀莲的哭声突然停了。她盯着门口,像见了鬼。
陈律师一身黑西装,臂缠黑纱,手里那个牛皮纸袋,我认得。那是我亲手封存的遗嘱。
心脏猛地一沉,砸得肋骨生疼。她真敢?她真敢动那个东西?我叫苏念。三年前嫁进张家,
以为嫁给了爱情。张浩,我丈夫,当初追我时,甜言蜜语能淹死人。我妈走得早,
我爸在我大学时也病逝了,留给我一套市中心的老房子,还有一小笔存款。张浩家条件一般,
他妈,也就是李秀莲,一直没工作,靠公公那点微薄退休金过日子。公公前年也走了。
结婚前,张浩信誓旦旦:“念念,我妈不容易,以后我们好好孝敬她,把她当亲妈。
” 我心软,想着自己也没妈了,多个妈疼也挺好。婚前,我坚持做了财产公证。
那套我爸留下的房子,还有我工作几年攒的钱,明确是我个人婚前财产。
张浩当时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签了字。李秀莲知道后,脸拉得老长,
话里话外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啥”。真正住到一起,才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
李秀莲的手,伸得比八爪鱼还长。我买个新包,她说我败家,不会过日子。
我周末想睡个懒觉,她七点准时敲门,喊我起来吃她熬的糊了的小米粥。
我和张浩但凡有点亲密举动,她那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最让我无法忍受的,
是她对我那套房子的觊觎。“念念啊,”她总是这样开头,手里剥着橘子,眼睛却瞟着我,
“你看你们现在住的这婚房,是小浩他爸单位分的,旧了,地段也偏。你那套市中心的老房,
地段多好啊!将来你们有了孩子,上学方便。不如,咱把那房子卖了,换个大的?
写你和小浩两个人的名儿,多好?一家人,不分彼此嘛。”我每次都笑着挡回去:“妈,
那是我爸留给我的念想,我不想动。”张浩呢?他永远是那副样子。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头都不抬,含糊地“嗯”一声,或者干脆装没听见。等我被婆婆念叨烦了,关上门跟他抱怨,
他才慢悠悠说一句:“我妈就那样,老思想,你多担待点呗。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是为了她儿子好,顺带把我也算计进去吧!矛盾彻底爆发,
是在我查出怀孕后。我怀孕**个月时,一次例行产检,医生拿着B超单,脸色有点凝重。
“苏念,你最近有没有觉得特别容易累?或者…有别的什么不舒服?”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妈当年就是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走的,很突然。
医生建议我去大医院做个详细的基因筛查。那几天,我心里压着块大石头。万一呢?
万一我也……我不敢想。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那天晚上,我起夜,经过婆婆虚掩的房门,
里面的对话像冰锥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是张浩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妈,你又提那房子!
念念现在怀着孕,心情本来就不好,你别总惦记她那套房子行不行?
”李秀莲的声音尖利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惦记?我还不是为了你!
她那个肚子,谁知道生出来的是不是个带把儿的?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她那房子,她那钱,
能落到你手里?婚前公证写得明明白白!到时候你人财两空,我看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念念她……她只是去检查一下,不会有事的!
” 张浩的声音有点虚。“哼,最好没事!我告诉你,小浩,这女人啊,心思深着呢。
她防着咱们娘俩呢!那遗嘱,她肯定早立好了,指不定把钱都给谁!不行,
我得想想办法……” 婆婆的声音压低了,后面的话听不清,但那阴冷的算计感,
让我遍体生寒。原来,在他们心里,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命,
都抵不过那套房子和我存折上的数字。我手脚冰凉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熟睡的张浩,
第一次觉得这张曾经爱过的脸无比陌生。第二天,我借口产检,直接去了闺蜜唐薇那儿。
唐薇是我大学死党,也是我们合伙开的那家小设计公司的另一个老板。
我把昨晚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唐薇气得跳脚:“这老太婆疯了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这是咒你死啊!张浩呢?他就听着?”我苦笑:“他?他只会让我‘多担待’。”“念念,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唐薇抓住我的手,眼神异常严肃,“你得为自己打算!
趁现在还清醒,赶紧立个遗嘱!财产必须明确好,绝不能便宜那对豺狼!”我犹豫了。
立遗嘱?感觉像是在咒自己。但想到婆婆那番话,想到张浩的懦弱,
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可能带着未知风险的小生命……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我。“好。
”我咬咬牙,“薇薇,你帮我找律师。要快,要保密。”唐薇动作很快。第二天下午,
我就见到了陈启明律师。他是唐薇的表哥,值得信任。在他的律所里,
我详细说明了我的财产状况:那套婚前房产,
我和唐薇合伙的公司我占的51%股份这部分是我婚前投入和婚后共同经营增值的,
但婚前公证明确了初始投资属于我个人,以及我个人账户里的存款。陈律师听完,
冷静地分析:“苏女士,您的婚前财产,配偶张浩先生没有法定继承权,
除非您遗嘱指定给他。您的公司股份,婚前投入部分属于您个人财产,
婚后增值部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但鉴于您身体状况的特殊性,
我建议在遗嘱中明确所有您名下的财产归属,避免后续争议。”我想了很久,
最终决定:“陈律师,
财产——那套老房子、我个人账户里的存款包括婚前存款和婚后我个人经营所得的部分,
还有我在公司里属于我婚前投资的那部分股权对应的权益,如果我发生意外,全部留给唐薇。
”陈律师微微挑眉,但没多问,只是记录着。“至于婚后公司经营增值部分对应的财产,
以及我和张浩婚后购置的车辆等其他财产,” 我深吸一口气,
心里那点残存的温情彻底熄灭,“按法定继承处理。” 这意味着,
张浩和他妈李秀莲能分到这部分。这是我在愤怒和心寒之后,
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公平”了,毕竟张浩在公司经营上确实出力了,虽然不多。
“特别要说明,”我盯着陈律师,一字一句,“任何人,包括我丈夫张浩,
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唐薇对我遗产的处理权。另外,
我腹中的孩子……”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如果我同时不在了,请唐薇作为孩子的监护人,
并有权动用我的遗产抚养孩子成年。”陈律师点点头,表示理解。遗嘱条款很快拟好,
打印出来。我逐字逐句看完,确认无误。最后,在陈律师和唐薇的见证下,
我在遗嘱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念。日期清晰。陈律师拿出一个特制的牛皮纸文件袋,
当着我俩的面,把遗嘱正本放进去,封口处贴上带有律所钢印的封条,
并在封条骑缝处让我再次签下“苏念”。然后,他把文件袋锁进了律所的保险柜。
“原件由律所保管最安全。”陈律师把一张收据凭证递给我,“苏女士,这是您的凭证,
请收好。另外,这份副本,您是否需要?” 他扬了扬手里那份没有盖章签字的复印件。
我接过来,看着那冰冷的文字。想了想,我把它折好,塞进了我随身背的包里。
也许潜意识里,我还存着一丝可悲的幻想?幻想张浩或者婆婆看到这个,能有所收敛?
能意识到他们的贪婪有多伤人?能……算了。离开律所,外面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唐薇搂着我的肩膀:“别怕,念念,有我在呢!那个老妖婆,休想得逞!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婆婆果然又在饭桌上“不经意”地提起房子的事。这一次,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敷衍。我把筷子轻轻放下,看着她和张浩。“妈,小浩。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今天去立了遗嘱。”空气瞬间凝固了。张浩猛地抬头,
一脸错愕:“立遗嘱?念念你……你怎么突然?”李秀莲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遗嘱?你立什么遗嘱?咒谁呢?啊?是不是想着早死,
好把东西都留给你那个姓唐的狐狸精?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激动地站起来,
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我看着他们,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散尽了。
我从包里拿出那份复印件,啪地拍在桌上。“白纸黑字,你们自己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苏念的东西,我想给谁,是我的自由。婚前公证也好,遗嘱也好,都是我的权利。
别再把你们那些龌龊心思,打到我爸留给我的房子上!”张浩一把抓过那份复印件,
急切地扫视着。当看到“全部留给唐薇”那几个字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念念……你……你就这么恨我?恨我们家?连……连孩子都不考虑?
”“孩子?”我笑了,带着无尽的悲凉,“如果我不在了,薇薇会是最好的监护人。至少,
她不会算计孩子的抚养费去买大房子!至于你妈……”我转向脸色铁青的李秀莲,
“她只关心怎么把我爸的遗产变成张家的!”“你放屁!”李秀莲尖叫着扑过来,
想抢那份复印件。张浩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够了!”我厉声喝道,肚子里一阵抽痛,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遗嘱已经生效,原件在律所保险柜里锁着。你们有本事,就去改吧!
”说完,我强忍着不适,转身回了卧室,反锁了门。门外,
是婆婆歇斯底里的哭骂和摔打东西的声音,还有张浩无力的劝阻声。我靠在门后,
手捂着肚子,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婚姻这座围城,我亲手为自己砌上了最后一块冰冷的砖。
孩子,对不起,妈妈可能……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那次冲突后,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婆婆李秀莲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对我视而不见,
或者干脆指桑骂槐。张浩则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看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怨,有怒,
似乎还有一丝……心虚?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偶尔会带着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我懒得去深究了。心死了,这些细节不过是不断印证我的愚蠢罢了。产检结果出来了,
虚惊一场。但这场病,让我看清了太多。我搬出了主卧,住进了次卧,
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东西,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和唐薇商量着,
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公司运营上。婆婆对我的冷淡和忙碌似乎很满意,她大概觉得,
只要熬到我生完孩子,或者熬到我……那个时刻,她总有办法。
她开始频繁地往张浩耳朵里吹风,内容无非是我多么不孝、多么不顾家、多么算计张家。
日子在这种诡异僵持中又过了两个多月。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有些不便。
婆婆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了。一天晚饭时,她突然变得异常热情,亲自给我盛了一碗汤,
脸上堆着久违的、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念念啊,快多喝点汤,你这身子重,得多补补。
妈特意给你熬的土鸡汤,放了枸杞红枣,补气血的。”她把碗推到我面前。那汤看着清澈,
闻着也挺香。但我心里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她那双眼睛,
闪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死死盯着我,仿佛在催促我快点喝下去。“谢谢妈。
”我没有碰那碗汤,只是淡淡地说,“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先吃点清淡的。
”我自顾自夹了眼前的青菜。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扯开:“胃口不好才要喝点汤开胃嘛!你看你脸色白的,就是气血亏!快喝快喝,
凉了不好。”“妈让你喝你就喝点呗。”一直沉默的张浩突然开口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妈一片好心。”我看着张浩,又看看那碗汤。婆婆的眼神太不对劲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会不会……在汤里加了什么东西?
联想到她之前那句恶毒的“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真的不想喝。”我放下筷子,语气坚决,“你们慢慢吃。”我起身想离开餐桌。“苏念!
”婆婆猛地拔高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我辛辛苦苦给你熬汤,
你连尝一口都不肯?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毒害你啊?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张家造了什么孽,
娶了你这么个媳妇!”她拍着桌子嚎啕起来。张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指责:“念念,你就不能顺着妈一点吗?喝口汤能怎么样?
非要闹得鸡飞狗跳!”我看着这母子俩唱双簧,胃里一阵翻腾。是恶心的。我捂住嘴,
强压着呕吐感,冷冷地说:“我说了,不想喝。”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次卧。身后,
是婆婆更加尖锐的哭嚎和张浩压抑的抱怨声。那一晚之后,我更加警惕。
婆婆送的吃的、喝的,我碰都不碰。她看我的眼神也越发阴鸷。
她开始在家里各个角落烧一种味道很冲的香,说是“安胎保平安”。那味道熏得我头晕恶心,
只能尽量待在房间里开窗通风。我跟张浩抗议过几次,他只说:“妈也是好心,信这个,
你就忍忍吧,别太矫情。” 我连争辩的力气都没了。我知道这个家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开始和唐薇秘密联系,准备在我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一些后就带着孩子搬出去,
同时启动离婚程序。然而,意外总是猝不及防。那是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一个深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不是宫缩那种规律的阵痛,
而是尖锐的、绞拧般的剧痛,瞬间让我蜷缩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啊……”我痛呼出声,
想爬起来叫张浩,却发现手脚发软,眼前阵阵发黑。剧痛一波强过一波,
像有无数把刀子在肚子里搅动。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是血!
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挣扎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却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
我用尽全身力气,拨通了唐薇的电话,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薇薇……”便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之中。
最后的意识里,是手机滑落在地板上的闷响。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里。
浑身像散了架,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传来一阵阵钝痛。我艰难地睁开眼,
看到了唐薇哭肿的眼睛。“念念!念念你醒了!”唐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紧紧抓住我的手,“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孩子……”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孩子还在!”唐薇赶紧说,“万幸!是胎盘早剥,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很危急,
医生紧急给你做了剖宫产。是个男孩,才四斤多,早产,在保温箱里,
但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老天保佑!”胎盘早剥?我心里一沉。这种病很凶险,诱因很多,
但我孕期一直很注意……除了最近婆婆烧的那些香?还有……那碗我没喝的汤?
“张浩……和他妈呢?”我问,声音冰冷。
唐薇的表情瞬间变得愤怒又鄙夷:“别提那对狗男女!你出事的时候,
张浩那混蛋居然不在家!他妈的电话也打不通!是我接到你电话,感觉不对,
叫了救护车冲去你家,用备用钥匙开的门!把你送到医院,签了手术同意书!
那混蛋一直到你手术做完才赶来!问就是‘应酬去了’!至于他妈,哼,哭天抢地的,